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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恍然拍掌,却只有脆捷的两个字:“快说!”
及至王陵一口气说完,白起却更是沉默了。
在燕国天地翻覆的岁月里,各国的特使与人质却是命蹇事乖。
由于子之在燕国非同寻常的权力膨胀,当时各国都深为不安:子之若禅让成功,天下王室权力的神圣性便会大为松动,便会形成一种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可怕现象——才智杰出之士非但可位极人臣,而且可以君临一国!虽然是大争之世,臣子据封地而逐渐取代原来的君主已经屡见不鲜,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便有韩赵魏三家分晋、齐国田氏取代姜氏,但是,那毕竟都是发生在春秋三百多年中的一个过时潮流了。进入战国,根基远远不能与春秋新兴地主相比的布衣之士,凭超凡才能出将入相匡定乾坤者大有人在,但由权臣而君主,却还没有一个先例。假如子之“禅让”成功,便将给天下战国君主提出一个极为重大的挑战!在这“烨烨雷电,不宁不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的岁月,一顶顶王冠落地再也寻常不过,谁敢说这个强横凌厉的子之一定不会做君主?谁又敢说这个子之不会引发天下布衣之士的夺位潮流?这便是天下各国对这个老弱燕国的局势格外关注的根本原因了。正因为如此,连燕国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楚国也派出了长住蓟城的特使,小小蓟城一时竟成为邦交使节的云集之地。
当时,最关注燕国局势的便是秦齐赵三国。齐国是燕国东邻,既是燕国多年的靠山,又企图在燕国变化中牟取最大利益;赵国是燕国南邻,与燕国却是纠结重重的老冤家;秦国却是基于连横破除六国合纵的需求,与燕国结盟最深,要用燕国来牵制齐国赵国。张仪谋划将栎阳公主远嫁燕易王,又不遗余力地稳定子之,归根结底,为的便是要燕国成为秦国在东方的忠实盟邦。正是基于这种长远目光,在子之实际掌权的时候,秦惠王反倒将自己最小的儿子派到燕国做了人质特使。这一决策是告诉燕国:不管燕国若何变化,秦国都会与燕国友好。而人质的实际含义便是以王子做抵押,以保秦不负燕,秦若负燕,则王子任燕国处置!
既是特使,使命自然是单一明确:监视子之,不闻燕政,随时向国君通报消息。这种特使虽然有很大风险,但却很是消闲,大都住在本国商人开办的上等客寓里,只有没有本国客寓的楚国特使住在燕国驿馆里。秦国王子嬴稷有王族之身,又是最强大的秦国特使,便获得了子之特有的关照:单独居住在一座三进庭院,仆役全部由燕国官府派出,还有二十名甲士专司保护。几年下来,嬴稷母子与这些特使一样,生计虽然清苦,倒也是平安悠闲。
及至子之禅让而燕国内乱爆发,进而齐国大军伐燕,嬴稷母子与各国特使便是大祸临头了。太子姬平一发兵,子之部将便杀死了齐魏韩赵四国特使,而后诏告天下嫁祸于太子势力。栎阳公主告诉王陵:就在杀害四国特使的那天夜里,子之部将又去杀害嬴稷母子,嬴稷母子却突然失踪了,偌大庭院的七八个仆役竟是没有一个人知晓!后来蓟城便成了半城废墟半城尸体,栎阳公主多方寻觅嬴稷母子,竟是毫无踪迹。直至王陵找到这个已经隐居在燕山的老公主,才知道了栎阳公主近日查访到的一个不确定消息:嬴稷母子可能还在蓟城之内,只是不知何处?
“栎阳公主凭甚有此推测?”白起冷不丁问了一句。
王陵低声道:“公主说,她的一个老侍女在燕王身边,燕王有次与乐毅秘商什么,老侍女听见了嬴稷的名字。她猜测:新君可能被燕王保护在一个隐秘处所了。”
白起瞄了王陵一眼:“你以为当如何行动?”
王陵思忖道:“末将以为:燕国秘密保护王子,必是要于秦国结好,将军以堂堂国使身份向燕王交涉,当无难处。”
白起用手中木枝不经意地点着地图上的燕国,摇摇头:“开初可能是保护,然则我王在洛阳一出事,此事可能就变了。新燕王雄心勃勃,又有乐毅、剧辛辅助,此举可能另有所图,否则如何连栎阳公主也被瞒了?如今山东六国,谁不期望秦国内乱?”
王陵:“向林胡借兵,胁迫燕国放人如何?”
白起一挥手:“不行!一则延误时间,二则横生枝节,可能生出更大麻烦。”
王陵:“但凭将军决断便是。”
白起:“只有靠自己!秘密行动……”便是一番低声吩咐。
王陵一拍双掌:“妙极!我打头!”
暮色四合,蓟城倏忽陷入了无边暗夜之中。虽说已经复甦,但蓟城毕竟商旅萧瑟,还远远没有如临淄大梁咸阳那般繁华的夜市,加之春寒料峭,国人还未从窝冬期回转过来,天一黑便关门闭户歇息了。寻常人家要节省灯油,甚至连偶然的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