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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公与商鞅二十多年间忙于变法,只要西部戎狄不生叛乱,也不会去触动他们。就这样,义渠国安定的繁衍了五十多年,已经变成了一个富庶强盛的部族。
“我说呢,”年轻人一笑:“老哥哥成算在胸,原是老伯于义渠有再生之恩,好!”
“虽说如此,还是不能大意。”中年人凝望着河谷密林中的缕缕烟柱:“戎狄凶顽,只是可用之利器罢了,不能与他们认真。好了,走吧。”
牛车嘎吱嘎吱的下了山坡,顺着小道走向林中。只见河谷两岸的山坡上大火熊熊,围着山火的大群赤膊男女挥舞着手中的木耒铁锹欢呼雀跃,嬉闹一片,山火一熄,欢呼的人群立即扑进还冒着火星儿的草木灰中,挥舞着木耒铁锹猛力挖翻热土,便又是一阵呼喝喧闹。中年人低声告诉年轻同伴:义渠部族认定牛是自己的祖先,是神灵,不能用牛拉车耕田,更不能宰杀,只能骑着牛打仗,拓荒种田都是人力。
“怪诞!”年轻人轻蔑的摇摇头,冷笑一声。
“别乱说。到了,看。”
前方的河谷树林已经是枯叶萧疏,一片大瓦房显露出来。房前空场上飘着一面黑色的大纛旗,依稀可见旗面绣着一头狰狞的牛头人身像!两人在林外停下牛车,徒步向瓦房走来。
突然,林中“哞——!”的一声低沉的牛吼,有人高声喝道:“牛,生身父母!”
“人,牛身灵性!”中年人奋力回答。
林中小道走出一名壮汉,身穿筒状的兽皮长袍,粗声大气问:“秦人么?”
“正是。”
“要做甚来?”
“要见大牛首,特急公事。”
“啊,懂了,是否甘杜二位公子?”兽皮长袍者审视一番,显然是个知情头领。
“正是,在下甘石。”中年人一指同伴,“这位乃公子杜通。我等见过将军。”
“将军算个甚来?我是二牛!”兽皮长袍者认真纠正着自己的官号,又向树林外一瞥,脸便黑了下来:“你,敢用牛神爷拉这烂车?”
“二牛大人,”甘石拱手答道:“这是头神牛,它自己非要拉着车来见大牛首。”
“噢?车里可是给大牛首的贡物?”二牛黑着脸。
“正是。药材、兽皮、刀剑。”
二牛突然哈哈大笑:“难怪难怪!当真神牛!”又转身高喝,“五牛,去将牛爷爷卸套,叫两个女人去侍侯。你自己拉车到宫里来!”
“嗨!五牛遵命!”林外有人粗声答应。
“好了。你,你,随我二牛来吧。”便头前大步带路。
杜通拼命憋住笑意,跟在郑重其事的甘石身后,穿过曲曲折折的林间小道。不经意一瞥,杜通却发现密林中隐藏着至少一两百土黄色兽皮的弓箭手,引弓对准林间小道,心中一惊,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四面环顾,却又不禁“噗”的笑出声来。原来林间疏疏落落的空隙处,闲走着几头壮硕的黄牛,一群男女正争相钻在牛腹下吮奶,更有几个半裸少女爬在牛脊梁上气喘吁吁,shen • yin不断……甘石回身,向杜通严厉的瞪了一眼,拉起他的手大步向前。
出得树林,来到那片大瓦房前,甘石拉着杜通便向那面牛头人身的大纛旗扑地拜了三拜。领路的“二牛”两手圈在嘴边,向大瓦房内高声传呼,“哞——!秦国老太师公子,求见大牛首——!”
大瓦房内也“哞——!”的一声牛吼,随即一个悠远的声音应道:“进——!”
甘石杜通来到正中的大瓦房前,却见一扇整石大门洞开着,六名虎皮弓箭手雄赳赳站立门外。进得门内,幽暗一片,浑如夜晚。原来房内没有窗户,进深又深,若非一盏粗大的兽油灯冒着吱吱油烟摇曳闪烁,还真难以开目见物。甘石、杜通不由揉揉眼睛,才看见大屋最深处有一方极大的义渠人叫做“火炕”的土榻。炕上一大张虎皮,虎皮上斜卧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甘石心知,这便是大牛首无疑了。大牛首的土炕下有一个大洞,洞里火光熊熊,满屋子都热烘烘的。两个半裸的女奴正偎在眯着双眼的大牛首身旁,一个为他仔细的梳理白发,一个用小木棰轻叩他的小腿。火炕旁边的地上,昂首挺立着一头弯角闪亮的威猛公牛,牛身披着红布,牛头戴着铜面具,不断出蹄踩踏着伏在地上的一个luǒ • tǐ女人。女人辗转反侧的轻轻shen • yin着,似乎并不感到痛苦。
甘石还算得镇静如常。杜通却因第一次来义渠,惊讶得仿佛进了梦境一般。
“来者可是甘、杜二公子?”火炕上的老人沙哑的悠然开口了。
“甘石、杜通,参见大牛首。”
“好了好了。老太师给我老牛带甚个好物事来了?”
“禀报大牛首,家父奉送药材一百斤、兽皮一百张、上好刀剑一百口。”
“噢,都是老牛想要的物事嘛。说吧,是要我出兵咸阳么?”老人依然眯缝着眼睛。
甘石拱手道:“大牛首,义渠靖难咸阳,并非家父一人之意,实是万众国人之心。商鞅新法不废,穆公祖制不复,义渠人也将大祸临头。”
“老太师可有亲笔书信?”大牛首没有理睬甘石的慷慨陈辞。
“大牛首明察,家父阴书随后便到,只怕……只怕义渠无人可以整读,是故,先由甘石杜通为特使,以彰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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