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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十多年过去,秦越人已经三十来岁了。有次老人路过,又在驿站住了下来。到了晚上,秦越人正在驿站门口查夜,老人却在月下笑着向他招手。秦越人以为老人有事,便跟老人到了他住的小石屋。老人让秦越人坐在石墩上,笑道:“秦越人,你不想知道老夫是谁么?”秦越人恭敬拱手道:“前辈年高德劭,必是高人隐士,在下何须多扰?”老人笑了,“后生啊,老夫乃长桑君也。观你十年有余,知你大有通悟灵犀,只是蒙昧未开也。再者,你秉性端正,施恩于人不图报,且能持之以恒,正是老夫寻觅之人。老夫欲传你一件物事,不知你能否接纳?”秦越人欣然道:“多蒙前辈不弃,越人愿为前辈完成心愿。”“噢?”老人眼睛一亮,“你也不问老夫要传你何物?先竟自接纳?”秦越人道:“前辈高人,所传必善,越人何须多问?”长桑君哈哈大笑,“好!老夫所得其人也。”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发黄的小羊皮纸包,“这是一味闲药。不得人不传,你能做到么?”秦越人想了想道:“越人谨记,考心二十年,方可得人而传。”
“小子果然明白!”长桑君赞叹一声,将小包递给秦越人,叮嘱道:“将此药分为三十份,每日清晨以上池之水服之,三十日后,功效自知。”
“敢问前辈,何谓上池之水?”
“水未至地,谓之上池,竹木花草之朝露是也。”老人说罢,又将秦越人领到屋角,指着一口木箱道:“这是三十六卷医方,可济世以恒,惟韧善者可当之。汝好自为之了。”一言落点,竟是疏忽不见!
秦越人却没有惊讶,他本来就没有当老人是尘世俗人。
收藏好老人的赠物,秦越人就去找驿丞辞官。驿丞本来就觉得他和那个神秘兮兮的老头儿一样讨厌,大是看不顺眼,听事他要辞官回乡,便一口答应代为上达,许他竟自去了。回到老家,父母已经过世了。秦越人便也不与乡人来往,只是每日清晨到山上去采集“上池之水”服药,服了药便在深山幽谷竟日打坐,直到红日西沉,却也不渴不饿。如此三十日之后,他于暮色中回到家中,却突然看见邻居的女子坐在灯下织补,连她的五脏六腑都看得一清二楚!秦越人大惊,捂住眼睛冷静了许久,才悟到自己有了异能……静下心来,秦越人便搬出长桑君的书箱翻了起来,发现上面记载的都是药方!奇特的是,这些药方配伍都很简单,最多的也只有十味草药,很好记;用药也都是极为寻常的草药,没有一样珍奇贵重的药材,更没有那些不可思议的药引子!
秦越人明白了,这是长桑君要他救世,为天下庶民解除病痛。
秦越人便开始在乡里行医了。一经出山,便声名大振。因为他医术通神,人们就说他是黄帝时的神医扁鹊复生,叫他“扁鹊”。时间一长,“秦越人”这名字倒无人知道了。
对于这种神奇的传说,商鞅历来有个准则——善则信之,恶则否之。怪力乱神,原本难以说清,只要为善,就不能当作妖术消灭。否则,如何孔夫子都要对怪力乱神不置可否?墨子大师都要敬天明鬼?只要神而善之,神又何妨?老师讲述这段神奇故事时,本来也是不置可否的。
后来,商鞅到了安邑,又听到了不少扁鹊的神奇故事。最让商鞅不能忘记的,是扁鹊对齐桓公的神明诊断。
齐国先后有两个桓公,第一个是春秋时代大名赫赫的五霸之首——齐桓公姜小白,第二个是战国初期田氏夺取齐国政权后的首任国君——齐桓公田午。扁鹊见的齐桓公正是这第二个齐桓公田午。此公专横自负,身体壮硕异常。有一天在后宫习武,不慎将脚扭伤,疼得唏嘘冒汗不止。这种外伤,太医急切间没有办法,便请来了正在临淄专治骨病的扁鹊。扁鹊将齐桓公的伤处凝目看了片刻,便抓住齐桓公的脚脖子猛力一转,只听“咔嚓——哎哟!”两声,齐桓公顿时轻松。仔细一看,脚上的红肿竟渐渐消退,不消半个时辰便行走如常。齐桓公高兴,命人摆上酒宴答谢。谁知当齐桓公举爵向扁鹊敬酒时,扁鹊没有举爵,却拱手正色道:“国公已病入腠理,不宜饮酒。”齐桓公满脸不悦,“寡人无疾。”扁鹊起身做礼道:“越人一介医士,国公无疾,自当告退。”说完便走了。齐桓公对臣僚内侍们笑道:“医者好利,总是将没病之人说成有病,赚利成名罢了。”
过了几天,齐桓公心血来潮,又派太医将扁鹊请来,悻悻问道:“先生,寡人还有疾么?”扁鹊凝神观望,郑重拱手道:“国公已病入血脉,当及早医治。”齐桓公生气的挥挥手,话也不说,就让扁鹊走了。但齐桓公生性执拗,总忘不了这档子事,总想让扁鹊说他没有病,于是过了几天又将扁鹊召来,“先生,寡人还是有疾么?”扁鹊道:“国公之病,已入肠胃根本,很难治了。”齐桓公哈哈大笑,拍着胸脯,“先生啊,天下有如此壮实的病人么?”扁鹊也不说什么,默默走了。
又过了几天,齐桓公想想觉得奇怪,一个游历天下的神医,何以总是说自己有病?而且一次比一次说得重?莫非自己真的有太医查不出来的病?还是召他来再看看,毕竟是性命要紧,否则,始终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谁知,这次扁鹊进宫后只是看了齐桓公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齐桓公大为诧异,派内侍立即赶上扁鹊问个究竟。扁鹊对内侍说:“国君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夫复何言?”内侍惊讶,“先生,前几天不是还说能医么?”扁鹊微笑道:“病入腠理,烫熨所能治也。病入血脉,刀灸所能治也。病入肠胃,良药和酒可以治也。病入膏肓,虽上天司命,亦无可奈何,何况人乎?”
五天之后,齐桓公病发了,四处派人请扁鹊医治,扁鹊却已经离开了临淄。
盛名赫赫的齐桓公,就这样在盛年之期骤然死了!
从此以后,扁鹊行医有了六不治:骄横不论于理者不治,轻身重财者不治,酒食无度不听医谏者不治,放纵阴阳不能藏气者不治,羸弱不能服药者不治,信巫不信医者不治。这六不治中,“信巫不信医”这条最是要紧。本来就有许多人说扁鹊是“巫医”,可偏偏他自己就不信巫术,而且也不为相信巫术的人治病!仅此一点,商鞅就认为扁鹊绝然是医家神圣,而不是欺世盗名的妖邪术士,扁鹊可谓医家奇才。他行医赵国,见国人看重女人,便专治女病,被赵国人称为“带下医”。到周室洛阳,见周人尊爱老人,便专治老人多发的眼耳鼻喉病。到齐魏两国,见国人尚武,便专治练武易得的骨伤病。如今到了秦国,见秦国人钟爱小儿,便又做了医家最头疼的儿医。可以说,扁鹊的医术无所不包,无所不精。
如此不世出的医家大师来到咸阳,岂不是国君病体的救星?如何竟被太医令李醯做了巫医?李醯和太医们明明对孝公的病体束手无策,如何不思请扁鹊医治,却要将他逐出咸阳?而且冠冕堂皇的加上了“护我新法”的名义。商鞅不由一阵怒火上冲,就想立即严厉处置李醯。思忖良久,还是压下怒火,唤来府中总管,吩咐他立即派人探听扁鹊医馆的所在;又立即派荆南飞骑咸阳令王轼府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