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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车名野,出身北莽,却是最低贱的奴籍,弓马娴熟,擅长技击,本是贵族豢养的一名死士,在北莽那边犯了滔天大罪,一路南奔,一人一马一弓便杀了二十多名北莽狼鹰士,这狼牙兵已是北莽仅次于大虎贲的第二等勇士,与北凉铁士大致相当,需知铁士筛选是如何的残酷,分发一把黄庐短弩或者铁胎硬弓,二十支箭,一柄北凉刀,携带三日粮食,五人一伍,就被丢入北莽国境,每人能割下北莽军士首级六颗,才可返程,此后还有步战骑战考核,北凉铁士不过九百人。车野投奔北凉军后,加入斥候,立即成为斩首最多的流弩手,去年跟随陈芝豹亲率六百骑突袭北莽白日城,一箭将巡视边防的北莽某位皇室she个通透,这小子与陈芝豹返回时,尾巴上吊着足足三万北莽铁骑!
满打满算,车野今年也不过十九岁。
车野身披银甲,手捧头盔,风沙扑面,岿然不动。
陈芝豹轻轻招手,示意车野上前两步,并排站在城头,微笑道:“你说这天气会下雨吗?”
典雄畜拍了拍额头,将军也真是,有时间问这鸡毛蒜皮的事情,还不如跟老典说说那经略使到底是咋回事呢。
韦甫诚拇指擦了擦眉头,笑而不语。
年轻的车野摇头道:“回禀将军,不会。”
陈芝豹嗯了一声,继而再度沉默。
典雄畜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就要下城头去城外操练那帮龟儿子。
骤然,厚重黑云中展开一丝缝隙,一缕日光投射到城头,映照在白衣陈芝豹和斥候车野身上,因为后者身穿银甲,顿时金光闪闪,犹如一尊神兵天将。
此时,城外五六里外的那条饮马河两端,嚎叫震天。
饮马河上常年悬挂有一百多条铁索,这一刻悉数被分别站在两岸的士卒拉得笔直,五十人对阵五十人,在拔河!
不管士卒校尉,不管寒冬烈日,都得全部上身裸露。细皮嫩肉的,六七月的时候在这拔上一两次,就得皮肤炸裂,如今马上入秋,算是运气好的。但再过几个月,才叫最惨,按照北凉军规,拔河输者何谓输?那就是连人带铁链都给对方拖进河里,夏天可以当作洗个澡,大冬天的,掉进河里能舒服?北凉军小山头不少,大柱国对此也从不计较,但禁止私自械斗,这是铁律,起了摩擦,行,要么去校场狠狠打一架,要么各带五十人来这里拔河。
当一名驼背老人在白熊袁左宗陪同下来到饮马河畔时,所有光膀子的大老爷们瞬间热血沸腾起来。
娘咧,大将军到了!
拔河争胜本就谈不上和气,从京城返回北凉的大将军一来,谁tā • mā • de愿意丢这个脸!
并未身穿甲胄的徐骁负手来到一队五十人北凉兵士附近,笑眯眯,也不出声,只是看着铁链横河。
一百条铁链,逐渐有人落被入河。
整整一柱香后,只剩下徐骁身边这条铁链始终横贯饮马河!
徐骁眯眼看着,看到两岸一百人已经有大半都是满手鲜血。
嘶吼已经透着沙哑。
左岸有人喊道:“赵铁柱,你他妈小时候没吃奶是吧,给老子站起来!”
右岸便喊:“只要手没断,都一个一个给老子撑着!谁第一个偷懒,回头到了军营老子非让你撅起屁股!”
“王八!你真当自己是缩头王八了?加把劲,你小子不是号称能开三石弓吗,这次赢了对面那帮龟儿子……”
“黄琼,你才tā • mā • de是龟儿子!”
谁都没有料到,铁链竟然被两拨人给硬生生拔断!
那一百人全部躺在地上,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皆是满手鲜血。
徐骁笑道:“好。”
不知谁第一个喊出声,所有还能动弹的士卒都扯破嗓子吼道:“大将军万岁!”
万岁!
那个驼背老人没有阻止。
他不说,谁又敢去京城那边碎嘴?
徐骁转身望向城头,自言自语道:“站那么高做什么。”
第171章哥
牯牛大岗上暗流涌动,二十骑暴毙于贺州知章城附近的消息已经传遍徽山,领头的袁庭山杳无音信,一时间流言蜚语,千奇百怪,有说是广陵王赵毅不惜调动铁甲重骑抢女人来了,有说是那命犯孤星的袁庭山引来祸水,给赵勾盯上,连累了家族重金培养的骑队,还有说是慕容家那对小雄雌并非凡间人物,有仙人庇佑,各种言之凿凿,各种鬼鬼祟祟,因为老家主已经潜心闭关很多年,主事徽山的轩辕国器又在东越剑池那边与人论剑,牯牛大岗上的轩辕府邸群龙无首,加上家族内部本就派系林立,长房与其余几房势力貌合神离,根本没人能弹压下这股愈演愈烈的喧嚣。
轩辕青锋出自嫡长房,是轩辕世家的大宗,可惜父亲轩辕敬城不管老祖宗如何刻意栽培,都显得不堪大用,扶不起如何办,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优势,换嘛,轩辕青锋两个叔叔,轩辕敬意和轩辕敬宣一个沉稳持重,一个锐意进取,后者武道天赋尤为惊才绝艳,离宗师境界只差一层纸,感觉手指蘸蘸口水,一捅就破,故而轩辕敬宣这一脉,母凭子贵,子凭父荣,在徽山横行跋扈。但整座徽山,轩辕青锋最不愿意看到的男子,却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个永远只知道嚅嚅喏喏点头称是的男子。
在一般士族,嫡长孙这等行径,兴许还能勉强撑起一个温良守礼的形象,可这里是牯牛大岗啊,轩辕是与吴家剑冢以及西蜀刘氏三足鼎立的武学世家,读书千斤万卷又如何,比得上别人一双摧山撼城的拳头吗?山上众人皆知轩辕敬城不仅对独生女有求必应,对媳妇更是惧内得无以复加,从未有半点纳妾念头,虽说轩辕家族霸道到任何人想要上山就得改姓轩辕的境界,不乏有武道英才入赘轩辕,但堂堂嫡长房没个带把的子嗣继承香火,即便日后轩辕青锋成功让某位俊彦入赘家族,大宗一脉总是抬不起头,这些年离心离德,一盘散沙,纷纷改换门庭,去依附蒸蒸日上的其余两房,轩辕敬城彻底沦为孤家寡人,甚至所有人都知道给这位嫡长孙生下一女的妻子至今仍爱慕他人,婚姻初始,她便大逆不道地与轩辕敬城约定只生一胎,是儿是女听天由命,轩辕青锋呱呱坠地后,轩辕敬城果真守约。轩辕青锋年幼时尚且不理睬娘亲那眉宇间总化解不了的郁结神色,觉得从不发脾气的父亲并未做错什么,随着年龄渐长,她终于知道父亲的不争,在崇武数百年的轩辕中是如何致命。越长大,越沾染人情世故,轩辕青锋就越想离得这个碌碌无为的男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轩辕青锋送宋恪礼下徽山,对于这位宋家雏凤,她自然心怀愧疚,以宋家在王朝内稳居一流清贵的显赫家世,况且宋家三代单传,宋恪礼的分量不言而喻,与轩辕来往已经算是折了身份,轩辕世家在江湖呼风唤雨,这对于朝廷中枢重臣而言,不值一提,轩辕青锋遇到护柩南下的宋恪礼后,使了诸多小心思,才得以相遇相知相亲,以宋恪礼的眼力,相信早已看穿,但他仍是不介意轩辕青锋借他,或者说是借宋家在轩辕家族内部示威,不但来到徽山,还在牯牛大岗看上去与轩辕敬城相谈甚欢,给了天大面子,轩辕青锋即便天生对士子书生没有好感,对宋恪礼还是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知是缘于感恩还是敬佩。
那个自负到不遮掩狼子野心的袁庭山?
轩辕青锋扪心自问,若是他真的死了,会不会感到遗憾?轩辕青锋走在下山的青石板路上,眺望了一眼六叠姊妹瀑布。宋恪礼微笑道:“我与家父学了些面相,袁庭山不容易死。命格极差,却偏偏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