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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桃红番花群的美女站起身,笑道:“刘公子嘴馋,非要把我们的梅花酿讨完了不可。”其他几名女子都应声笑了起来,站起身,亭外得婢女们从红泥小炉上取下正温烫的酒,几名女子便接过手,一杯杯地把桌上的酒杯斟满。
更有一位浅紫衣裙的女子走到舒仪旁边,状似亲昵贴近她的脸庞,以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如蚊细语:“妹妹是新来的么,怎么如此拘束,要知道,这事一回生二回熟……”
舒仪憋地一脸通红,郑衍回过头来,偷偷对她眨眨眼,好像也有些无奈的样子,她这才露出些笑意。
待众人的酒都满上了,那位刘公子一杯而尽,说道:“不知大家听说了没有,此次弩使进京,带了一封书信来,”他一顿,见众人的眼光聚集在他身上,才又说道,“听说是百年前的‘玉督之战’时,有个世家把督城的军图和兵力布置给了弩王,我朝林氏将门的将军才因此送命,最后督城大败,弩王连下三城。”的ad
这段历史在座之人都曾读过,舒仪也不例外。林氏也曾是启陵开国赫赫有名的将门,在百年前断了根基,原来背后还有这个隐秘——舒仪对隐秘不感到意外,她在乎的是,这段话从刘家人口中说出,背后的含义就有些耐人寻味。
“哦?”那位天下闻名的沈璧开口了,声音深沉而冷冽,“当时哪家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胖刘公子笑了起来,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在玉督之战时,现在的世家都还只算小门小户,可是借着当时的局势,有一家迅速崛起,成为门阀之最啊。”
即使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舒仪仍忍不住一寒,血色渐渐从脸上褪去,她指尖冰冷,下意识地抖了抖,酒液洒了几滴出来,落在裙上,浅浅好像是两朵盛极将谢的的花,零落不堪,却又隐隐透着酒和梅的香。
沈绅德坐直身子,语气带着兴味:“真是那家?可那家人精地就像狐狸,哪会留下书信这么大个祸根。”
胖刘公子哈哈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那封书信上没有留名,最后一句却应诺弩王,‘启陵与弩之征战,当有舍有予’,这舍的,当然是林氏将军的性命,予的,当然是日后家族的大业,可这有舍有予,拼在一起,不就是个……”他手指在酒杯中一转,在桌上缓缓写下“舍予”。
众人早已知他所指是舒家,此刻都看向桌面。两位刘公子眉梢间掩不住漏出笑意,沈璧看罢,只慢慢饮酒,神色如常。
郑衍看了看杨臣,发现他漫不经心地和身边的紫衣女子谈笑着,仿佛对舒家的话题浑然不觉,可越是这样越是让郑衍觉得不妥,舒家这样大的事,正和舒家谈着婚事的三哥一方又怎么能这样平静。他开始感到担心,舒家并没有让他担心的地方,反而是刘家,别在这初露端倪的朝争中做了别人的刀。
“舒家也嚣张了太久了,”另一位刘公子笑道,“弩族内乱几十年,偏偏这时候来朝,呵呵,天命如此,不认命都不行。”
沈家两位公子相视而笑,举杯示贺意。胖刘公子扬声道:“来,酒都冷了,重新温过,今日高兴,我们痛饮一番。”
郑衍皱眉道:“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何必张扬?”
胖刘公子一愣,没想到平日不怎么理政事的四皇子表弟会这样说,笑容凝在脸上。
杨臣微笑道:“刘公子所说的又岂会是捕风捉影,四公子多虑了。”
众人呵呵一笑。郑衍睨向他,问:“我三哥的那门亲事怎么说?”
杨臣道:“三公子的婚事哪有我等置啄的余地。”
他依然笑地优雅,落在舒仪的眼中却总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亭外暮色四合,沉沉霭霭不余半点星光,婢女们换上热酒又添了灯,灯火辉明,风声一起,挂在亭角下摇曳不止,亭栏外本是一围海棠,还有一半未凋谢,被那灯火一照,幽姿淑态如披霜衣,极浅地映在鲛纱上,清香如同从纱上透了出来,满亭生芳。
郑衍看着亭中觥杯交错,鬓影恍惚,渐渐生出不耐,正要起身告辞,手上便被人拉住了,“四……表弟,那事千真万确,你别多疑,今日难得你来一次,念在我们兄弟几个的面上,再喝几杯。”
郑衍又重新坐定。坐对面的沈家两位早已看出他身份不凡,此刻笑着敬了两杯酒。
舒仪把他们一席话听地清清楚楚,越来越觉得如坐针毡。他们的谈笑中仿佛都带着刀,簇簇的寒光向着“舒”字砍去。这件事要是真的——舒家会落下的罪名将是私通敌国,满门全诛都不为过。
舒仪放下酒杯,舌间那苦涩的味直顺着喉冲进胸口。她自八岁起就和兄弟姐妹间有了隔阂,对舒老更是小心翼翼地应付,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们的命运牵在一起——她担心自己担心小轩,也担心舒家。一封书信要想置舒家于死地,她不信。但是这封书信身后的势力却叫她胆战心惊。
刘阀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舒仪毫不怀疑,舒府曾通敌的消息会在两三天后传遍京城。沈家这两位公子的表态倒有些暧昧,始终没有正面抨击舒家,可她知道,沈阀是商户起家,最懂得权衡利弊,在昆州时,沈阀也曾以金钱帮过王府,可见富贵两个字,沈阀已经不满足光有前者,一旦舒家败落,沈阀会同刘阀一样高兴。
还有……舒仪转头看向杨臣,三皇子求亲——真是好毒的计!
杨臣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含笑的眸睇过来。舒仪淡淡一扫,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郑衍连着几杯酒喝下去,酒味虽淡,后劲倒是浓醇,他半阖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那胖刘公子瞧了两眼,咧嘴笑了两声,低声在身边女子耳边说了几句。那名女子站起身,向郑衍和舒仪走来。
直到她走到跟前,舒仪才发现。那女子生的柳眉杏眼,明媚艳丽,她低头悄声对舒仪说:“妹妹怎么不会伺候人,来,你坐到左边去。”
舒仪微折眉,想了想还是让开一个座。那女子坐下来,接过婢女的湿布巾为郑衍拭了拭面,动作细致温柔。
这样一来,舒仪的左边就是胖刘公子。他满脸含笑和桌上众人说着众人说着舒家,甚至连舒老去京郊别苑的事都说地分毫不差,席间女子听地咯咯置笑。舒仪觉得心烦,刚才不过喝了两口酒,现在却像火一样在她的心头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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