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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戈见她若有所思,直觉她有所隐瞒,便笑道:“你平时主意那么多,现在关系到自己的亲事,反而想不出好主意了,这是不是叫关心则乱?”
舒仪随着他一笑:“侯爷说错了。”
“说错了?”尉戈不解。
“乱的不是我,”舒仪神情并无异常,笑容淡淡的似有非有,“将要乱的是他们。这门亲事背后的水深着呢。”
她看着尉戈依然迷惑的眼,轻叹:“侯爷心地纯厚,不会想这些。要知道天子无家事,皇家的事,都是国事。我同三皇子和宁妃都素未谋面,怎会草率间有这样的亲事。他们不是冲我来,是冲舒家来的。圣上只有四位成年的皇子,都已封了王,大皇子领兵平匪暂且不说……圣上病重,却让三皇子离京去封地,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尉戈认真地听着她说,此刻心头微震。舒仪仿佛正把一味繁复的药慢慢拆解开,把每一种药材都罗列了出来,让他看地清楚。他一脸肃然地问:“三皇子要借舒家的势?”
舒仪摇摇头:“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他的目的这么单一,太子还不把他防地死死的。圣上对舒家忌惮颇深,我想或许这门亲事还是个试探……”风吹进殿中,殿中只有两人,深幽处透着寒气。她忽然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身子。
尉戈叹息了一声,似乎也有些怅然:“自己的命运,只能交到别人的手中。”
长谈后宁远侯说的那句话很轻,喃喃自语似的,舒仪却听地很清楚,心头一沉,几日来面上依然带着微笑,心里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知道,宫里的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时,行动力往往非常惊人。她暗暗猜测宁妃对这事到底有多执着,会不会将她的未来一把扯到三皇子身边。
心不在焉地过了三日,京中又来了信。舒仪拿到手上时,看到一个圆转秀劲的“舒”字,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这才搬开了,舒心不少。信中并没有谈及这桩亲事,只是叮嘱舒仪年关将近,让她回京过年。
她立刻明白亲事尚有桓转余地。
王府临近大典,越发热闹起来。舒仪的院子离主殿有段距离,每日也能听到熙攘人声不绝。宁远侯那边忙地昏天黑日,她这边才暂时放下三皇子的亲事,又添了另一桩心事——原因起于京城来的崔画官。
原想作画不过是件容易事。谁知这位御前画官不提笔不作色,也并未要求舒仪端坐面前,如此过了两三日。早晨舒仪带着丫鬟到院中散步,一转身,看到崔画官在不远处。中午用完膳,舒仪前往麟德殿,一回头,崔画官就站在廊下,待日落回归云阁,舒仪不用回头,身边的文绮就提醒道:“小姐,崔画官在前面。”
舒仪忍着不做声,崔画官就日日出现在二十步远的地方,既不出声,也不离开。又过了两日,舒仪又看见崔画官站在树下,终忍不住先开口:“崔大人可是要为我作画?”
崔画官笑着摇头:“画已快完成,只差最后一笔。”
舒仪一怔,旋即明白了,笑道:“等大人画好了,我可以看一眼吗?”
她原以为崔画官会拒绝,谁知他一口答应:“好,两日后,小姐可以来看画。”
转眼已到了大典前夕,舒仪被礼官缠到日落才得了空遛出来。想起那幅已经作好的画,便转身去了南殿。崔画官正在饮茶,看到舒仪来了,令一旁宫人取了画来。
画轴在舒仪面前徐徐展开。
她恍惚间觉得面前有着另一个自己。
青石上坐着一个少女,乌发如瀑,墨玉流光,但见她乌黑的双眸含笑,笑意洒脱飞扬。画纸上有一石一女,别无他物,可一眼望去,却隐约觉得月色撩人,画中人如笼轻纱。
是她又不似她……
舒仪看了半晌,笑道:“这是我?怎么有些陌生?”
崔画官并不恼,说道“世人都以为自己最了解自己,其实看到的都是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难道就不是自己?”舒仪反问。
崔画官看了她一眼,笑出了声:“我在宫中作画二十年,只知道不但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就是实。”
舒仪乌黑的眸望着他,盈然浅笑:“难怪觉得这么耳熟,原来这句话我也曾听过。”
崔画官突然躬身对她身后行礼。舒仪转过头,是尉戈远远地走了近来。他眉目间越见沉稳,一行一止生出贵气。待走到面前,他看到了画,眸光一动,如浅溪临照,含笑道:“崔大人好笔法,画地一模一样。”
崔画官得了赞赏,眼睛笑地几乎只剩下一条缝,连连点头。献给皇家的画,多给人看终是不妥,他缓缓收起画,便告辞退回后堂。
“侯爷怎么也来了,礼官说完了?”她刚才就是被礼官的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给吓了出来。
“怎么?只准你遛,就不许我走了,”尉戈一笑,“我让罗弈留在那里听他说个明白。”
两人相视而笑。尉戈道:“我想走走。”
舒仪随着他缓缓走出南殿。沿着碎石甬道向东徐行,院东有几株枫树,正是金风飒飒的季节,红叶如火,几欲要将暮色初临的半壁天空燃烧起来。正有两个宫人在树下扫叶,想是明日王府大典,眉眼都带着笑。
尉戈停下,盯着前方看了良久。那两个宫人吓地伏地不起。他淡淡道:“退下吧。”看着两人在院角消失,他立在那里,似乎在思索什么,忽然对舒仪说:“明天就是大典了。”
舒仪回他:“明天要叫您王爷了。”
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