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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李箱里,现在箱子里乱成一团没法给你,明天我整理出来,拿给你。”
苏措“嗯”了一声。
第二天傍晚,陈子嘉在学校里找到她,苏措那时候正穿着学士服和杨雪她们在外照相。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把连日来的暑气洗得干干净净。那天是个夏日里难得的阴天,和风习习的,带着北方少有的水气,蛰伏已久的同学纷纷潜了出来,穿着学士服流连在夕阳中拍下一张张照片,在这样的环境中,每张照片都变得那样诗情画意起来。
时近入暮时分,夕阳瑰丽得不想话,倾洒倾洒在诺大的校园,好像血一样殷红殷红的。天空中时不时振翅飞过的鸟群和那殷红的血色构成了一段苏措对大学生活最后的印记。渐渐的天光黯淡下来。
他们去的食堂人已经不多,饭菜很少了。两个人打了饭就坐在靠窗的位子旁。陈子嘉拿出书给苏措:“看到你的文章里很多地方引用过《飞鸟集》,我想你大概很喜欢这本,这次带回来给你,这本是英文原本。”
苏措接过去,翻到扉页,是陈子嘉摘录的一段话其中的一段话,却不是英文誊写的,用很漂亮的正楷写着,“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
苏措深深看一眼他,轻声说:“谢谢。”
然后就没人讲话,静静地看着一天时光又从缦回的廊腰难以觉察地流过,漫上远处的教学楼,顺着柏油路,最后从食堂门口溜得无影无踪。
一直到食堂人影全无,他们才离开。
苏措对陈子嘉欠一欠身,“我回寝室。”
隔了很久陈子嘉才“嗯”了一声,他目光一直在别处,没有去看苏措离开的背影。他心里清楚,她永远都站在人群之外,站在任何人的生活之外,从来,从来不在他一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她心里有太多用死亡铸造成的彻骨冰冷的山,没有活人能够翻越。
他猛然抬起头来。忽然,他想试一试,纵然是坚冰,也总有融化的一天。
从食堂回宿舍时苏措绕了路,她走到了小花园里,坐在假山后面的椅子上,这里历来安静,少有人出没。在路灯下她慢慢翻着那本《飞鸟集》,书里面夹着几张纸,上面的字迹非常熟悉,是在那里看到的?
苏措没抬头,恍惚中听到脚步声临近,手里的那几张纸掉在地上。她俯身去拾,却被来人抢先一步拿到手里。
抬头一看,苏措说:“米诗你也回来了?”
然而米诗已经不像是米诗了。她依然非常美,可是眉心发暗,面颊上流动着一股戾气。可是她却是笑着的,在青白色路灯的照耀下血色尽失,表情因此也格外诡异。“苏措,你答应过我什么?”
苏措担心的看着她,苦笑:“我答应过你,不跟你抢陈子嘉。”
“可是你没做到。”米诗面无表情到极点,声音格外尖锐。
咬紧了唇,苏措想退一步,可是她背后是假山,实在无从可退。沉默片刻后,她说:“是的,我食言了。”
米诗右手藏在身后,左手晃动着那几张纸,声音陡然温柔:“你知道我多喜欢子嘉哥么?为了他我可以连命都不要,真的,我很小就开始喜欢他,喜欢了一辈子,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我都想象不到没有他我怎么活下去。可是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么,他说从头到尾,他都当我是妹妹,从来不喜欢我。你看了这些文章了么?全都是他写给你的,每个字都是他写给你的。这写话,他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你凭什么霸占着他,凭什么啊!你能为他做什么?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伤他的心。”
这时路灯晃动了几下,一闪一灭之间苏措看清楚她脸上狰狞的表情,说到最后,米诗双目呆滞,嘴角勾出一个笑,近乎无意识的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她右手从衣袖里抽出来,苏措看到光芒一闪,在她醒悟过来的时候,那道光已经插在了她的胸口。
她低下头,飞快的阖上眼睛再飞速睁开;她先是到刀片反射出青白的路灯灯光,光芒中似乎还瞧得见假山的轮廓;然后才看到血从胸口喷薄而出,仿佛一簇一簇鲜红的榴花,以疯狂的速度蔓延着开放的蔓延过刀身和刀柄、衣服的前襟,最后开到没有疆界的魆黑里。
那之后她才感觉到疼,从胸口开始,直至浑身的每个角落。
倒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夜色里一道由远及近的白色身影。
二十八
苏措做了个梦,在梦中她回到了高三那年的春天,她跟江为止两人对坐在空寂无人的房间里,面前摆着一张棕色的棋盘,其上空无一子;耳边有风穿过教室而过,房间外有几棵茂盛的榕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江为止用食指和中指紧紧夹着一粒白子,却迟迟不肯落下。她疑惑的看着他,只见到他微微笑着,眼睛的光近乎狡黠:“阿措,只论输赢不算有趣,不如我们以承诺为筹赌这局胜负,如何?”
随着那个“何”字悠长的尾音,他的面孔在余音中模糊起来,苏措惊恐之极,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抓——她冷汗淋漓的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陈子嘉近在咫尺的面孔,苏措在他闪烁着瞬间狂喜光芒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这一天中她并不是全无知觉,她知道自己大量失血,出现过短时间的休克,她也知道陈子嘉一直在她身边。
“你终于醒过来了,”陈子嘉弯下腰,俯视着她的眼睛,哑着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道,“你醒过来了。”
苏措想笑,可是胸口疼得厉害;她眼角余光看到自己的左手给他抓在手心,轻轻调节了呼吸,用极虚弱的声音说:“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陈子嘉艰难的开口,在这一天里,他终于领教了什么才能叫真正的度日如年。
他坐下来,抓住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这个从来衣着整洁一丝不乱的男生现在全然变了样子,头发衣服乱糟糟的,眼圈四周半清半黑,几天没睡觉的人都不会比他的状况更糟糕。那么英俊的一张脸憔悴起来,只是让人心碎。苏措的手给他抓住,她能感觉到他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发抖。
“不要告诉别人。”苏措把头侧过去正对他。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这么个小动作牵动起来胸口都宛如火烧,断裂着疼,更不消说开口说话,几乎每一个字都是用余下的生命说出来的,“谁都不要告诉,苏智,我伯父伯母,杨雪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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