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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一页。邵延屏几次想夺过来看完了再告诉他,但总是不敢,忍耐了整整一个时辰,唐俪辞终于是把信看完了。
“如何?碧落宫此番来信说什么了?”邵延屏急急的问。唐俪辞扶额倚床,神态甚是疏懒,将信纸递给邵延屏,微微一笑。邵延屏一目十行一掠而过,骇然道,“宛郁月旦要你去取皇上冕上的珍珠?这……这……你当真要去?你若去了……”你若去了万一风流店的余孽再度出现,那要如何是好?唐俪辞缓缓起身下床,他自上次伤后一直在休息,受黑衣人一番偷袭,有惊无险之后精神却是好了很多,身体是早已痊愈了。他是疏懒了,邵延屏和成缊袍几人待他却仍是小心翼翼的。
“邵先生,少林寺方丈大会还没有结果?”唐俪辞下床之后,倚着他那雕花嵌贝的衣橱,一身朴素的灰袍。邵延屏和他相处日久,知道这位爷平时衣着喜爱朴素,要是哪日他穿了盛装,那不是要shā • rén就是说明他心情非常不好,打量了两眼,吐了口气,“没有,听说还在讲经说法,幸好我还没去就回来了,否则闷也给闷死了。”唐俪辞微微一笑,“有件事,本来在少林寺方丈没定之前不想让邵先生知道,但既然我要回京,此间之事全息托付邵先生,此事不得不说。”邵延屏一怔,“什么事?难道是关于那黑衣人?”唐俪辞颔首,邵延屏七窍玲珑,一点即通。“我说的话,邵先生信得几成?”他随意道来,语气一贯的温雅平静,如蕴白玉。
“唐公子的话在下自然是十成十的信,绝无怀疑。”邵延屏惭惭的道,“绝不敢怀疑。”唐俪辞微微一笑,“我说过黑衣人的身份未到少林寺方丈大会结束,不宜多说,但此时事有所变……黑衣人究竟是谁?邵先生当真毫无怀疑吗?”他缓缓的道,“那夜黑衣人夜袭邵先生,善锋堂内是谁不在现场?那日黑衣人出手杀我,是谁让成大侠前往名医谷?又是谁叫紫云探路,又是谁不在现场?善锋堂是什么地方,当真有人能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吗?”邵延屏脸现骇然之色,吃吃的道,“你说……你说……但是她……但是她……她是普珠上师的挚友,女流之身又怎能有这样一身惊人的武功?”唐俪辞从身后的橱子里慢慢拉出一件破碎的粉色衣裙,“好看么?”邵延屏干笑一声,“这是……”唐俪辞微笑道,“这是原本穿在那黑衣外面的裙子。”他手里的这件桃色衣裙,就是那天西方桃出手shā • rén,成缊袍破门而入那一瞬之间,西方桃一把撕下的外袍。那日傅主梅御刀追击,西方桃被迫退走,无暇取走这件粉色衣裙,就被唐俪辞一直搁在橱子里。
“她难道每日都在裙子底下穿一身男人的劲装?”邵延屏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粉色衣裙,“那天出手杀你的分明是个男人。”唐俪辞的语气温雅徐和,非常有耐性,“一个温柔美貌的女子,会随时在裙子底下穿男人衣服吗?”邵延屏脸色渐渐变得沉重,“唐公子的意思是……”唐俪辞眼角微挑,眼神含笑而非笑,“我的意思是——世上只有喜欢在衣服底下穿女人衣服的男人,恐怕没有喜欢在衣服底下穿男人衣服的女人。”邵延屏骇然道,“难道她……难道她是个男人?”
“不错。”唐俪辞斜倚的身子微微一侧,伸手从衣橱里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碟子,碟子上有个柔黄色的锦缎小包,他撩起衣摆在桌边坐下,打开锦缎小包,里头是两个小小的碧玺杯子和一个白玉小瓶。碧玺颜色绚丽,那两个杯子一个半黄半紫,一个半红半绿,颜色非常奇特耀眼,杯身通透异常,是难得的宝物。打开白玉小瓶,瓶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甜香,他将瓶中之物倒在碧玺小杯里面,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向邵延屏面前,“她是一个男人,不但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服用过猩鬼九心丸,增强了功力,很有头脑的男人。”
邵延屏看着那白玉小瓶中倒出的是一种浓稠的白色甜浆,看起来柔滑细腻,很是诱人,但唐俪辞倒出来的东西他却有些不敢喝,不知这位爷心里随时打的是什么主意,说不定这位爷心情一时不好,给他喝些毒药也难说。虽然他心里上下不定,头脑却仍旧清醒灵活,立刻明白如果西方桃是个男扮女装的男人,她所图谋的是什么,她大约是哪路来历。“仅凭一件撕破的衣裙,恐怕是难以证明桃姑娘就是那位黑衣人,我当然是相信唐公子,但中原剑会并非只有邵某一人。”他正色道,“何况那位黑衣人武功高强之极,连唐公子也不敌,如果桃姑娘其实并非黑衣人,后果如何,唐公子聪明绝顶,当不必我多说。”如果西方桃并非那黑衣人,中原剑会若对西方桃采取行动,必定给予那黑衣人黄雀在后的机会;冤枉好人是其次,重要的是剑会此时谨慎的戒备状态会被打破,各种各样潜伏的危机就会爆发,江湖必然兴起轩然大波,首先得罪的就是少林寺普珠和尚。
“邵先生低估了形势。”唐俪辞举起碧玺小杯慢慢的喝了一小口,“假如剑会对她群起而攻之,合众人之力,就算能生擒此人,她只需矢口否认,一切就仍然没有着落。少林寺仍然会有质疑,甚至潜伏于各门派中服食过猩鬼九心丸的弟子都会对剑会有所指责,结果不是结束风流店的图谋,而是中原剑会的失势和败亡。”邵延屏长长叹了口气,“需要证据!”唐俪辞微微一笑,“不错,需要证据,需要铁证。”邵延屏心头怦怦直跳,剑会中竟然存在这样危险邪恶的人物,而竟然对她无可奈何,“怎样才会有铁证?”唐俪辞微微张开唇,舌头轻轻舔在朱红色的碧玺小杯杯缘,慢慢的舔了一小圈,“铁证……就在普珠上师身上。”
“从何说起?”邵延屏微微一凛,“为什么这件事在普珠上师登上方丈宝座之前不能说?这和少林寺方丈之位有什么关系?”唐俪辞雪白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朱红碧绿交辉的晶莹小杯,慢慢的推上脸颊,以脸颊的温度温热杯中羊脂般的甜浆,“西方桃男扮女装,处心积虑花费数年时间引诱普珠上师,所图谋者必大,你说她在少林寺方丈大会上不会替普珠做手脚?而当普珠上师身登方丈之位后,她到底图谋些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他眼神靡丽,似笑非笑,碧玺小杯在他脸颊上慢慢的磨蹭,“她所图谋的一定不是好事……不是么?”邵延屏恍然大悟,“你——你说要等到普珠明白她的真面目,让少林寺普珠方丈来宣布这件事,那威望和可信度就比我们说的高得多。”唐俪辞柔声道,“要普珠看破他们这些年来的‘友情’,能坦然公布真相,恐怕不容易。要封杀西方桃所有的出路,除了寄望普珠上师以少林方丈的身份证实她是操纵一切的恶魔,还要柳眼出面指认这人是他背后的首脑,其三不管人是死是活,都要撕破他乔装的面目。”邵延屏连连点头,“不错,如果江湖正邪双方都证实她是幕后的奸贼,真面目被揭穿之后,纵使中原剑会收拾不了她,江湖之大卧虎藏龙,总有人收拾得了她!”唐俪辞含笑颔首,邵延屏叹了口气,“但要普珠和柳眼证实她是幕后的奸贼何其困难!依我看不管是普珠还是柳眼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不帮着她收拾我们就很好了,怎么让他们开这个口?”
“耐心、机遇、技巧、信心……”唐俪辞柔声道,“至少你要相信普珠上师不是助纣为虐的人。”邵延屏咳嗽了一声,“你相信佛性?”唐俪辞浅笑,举起碧玺杯呷了一口,“我相信。”邵延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皱起眉头细细的想了这其中许多问题,换了个话题,“唐公子准备启程回汴京,不知几时出发?”唐俪辞微微一笑,“等我将剑会弟子全部练过一遍之后。”邵延屏一怔,奇道,“练过一遍?唐公子打算教他们武功?”唐俪辞道,“不是武功,我只是希望离开之后,剑会弟子在遇敌之时,能够多些保命的伎俩,少死几人。”邵延屏心里又是惊奇又是疑惑,唐俪辞究竟要教什么给众弟子?这个毒若蛇蝎心思难测的公子爷,难道真的有几分心在关切中原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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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之三
第二日。
唐俪辞将剑会弟子召集在大堂,剑会的首座弟子刘涯珏又惊又喜,不知这位才智绝伦武功高强的贵公子到底要指点大家什么。唐俪辞灰衣银发,步履徐缓的走入大堂,回身看着中原剑会六十余弟子,微微一笑,“各位精神可好?”刘涯珏鞠身回答,“我等大都年纪尚轻,身体康健。”唐俪辞手指一抬,白玉般的指尖指向刘涯珏,“剑会长于剑术,各位日夜在一起习剑,想必练习有剑阵之术,不知可否让唐某见识一二?”
刘涯珏微微一怔,唐俪辞这一指指得让他心头微微一跳,却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有异,“我等练的是前辈所传的七星剑阵之术,七人一组,各站北斗之位,随敌而转。”唐俪辞下巴微抬,“以你为敌,七位弟子出来使一下七星剑阵。”刘涯珏飘然下场,站在当中,“彭震、何珀、张三少你等七位列剑阵。”唐俪辞道,“且慢,我要另点七位。”刘涯珏讶然,“但剑阵我等都是练惯了的,若是换人,恐怕施展不开。”唐俪辞的目光从各位弟子脸上缓缓掠过,徐步上前,在其中一人肩上一拍,“你……你……你……”他一连拍了七人,“你等七人列七星剑阵让我瞧瞧。”
那七人面面相觑,这七人在剑阵中原本各有位置,被唐俪辞这一打乱,相同位置的各有两人,要如何列阵?刘涯珏迟疑道,“唐公子……这……恐怕不妥。”唐俪辞脸色一沉,“你们是在练剑,还是在演戏?大敌当前,容得你招呼彭震何珀张三少师弟吗?要是一时找不到人,你要如何是好?”刘涯珏语塞,各人再度面面相觑,心中暗想这在平日练习中倒是没有想到,早该每人熟悉各个位置,临敌之时只需凑足七人即可。唐俪辞缓步退回桌前,一手抚在桌上,“如果敌人当前,找不到七人,只有六人,你们怎么办?”刘涯珏哑然,“这……这只能凭各人本身所学,和敌人一拼。”唐俪辞浅笑旋然,“要如何拼?”刘涯珏道,“这个……这个……临敌之时千变万化,不能一概而论。”唐俪辞眼睫微抬,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那以我为敌,你挑选五位弟子,一起向我攻来。”
刘涯珏欣然答允,立刻从剑会弟子里挑选了五名功力较深、剑法精湛的师弟,摆开架势,随着刘涯珏一声清喝,六把长剑寒光闪烁,带起一片剑鸣齐齐往唐俪辞身上刺去,招式一模一样,都是一招“白虹贯日”,煞是好看。刘涯珏一面出剑,一面忖道虽然唐公子武功高强,但我等六人合力,要是伤了他也是不好,一个念头转到一半,乍见唐俪辞倾身后仰,手指轻推,数柄长剑自他身前身后穿过。他暗叫一声不好,手中剑势使老,那招一模一样的“白虹贯日”顿时向着对面的师弟招呼了过去,叮的三声脆响,六剑互斩,侥幸六人功力相当,倒是谁也没受伤,各自跃回,望着唐俪辞,心中骇然。
唐俪辞仍然倚着那桌子,面上含笑,“各凭本身所学和人一拼,要如何拼是不是一门学问?”刘涯珏长长吐出一口气,惭惭的道,“是。”唐俪辞缓缓的问,“一拥而上的结果好么?”刘涯珏苦笑,“不好。”唐俪辞问道,“错在哪里?”刘涯珏望了对面的师弟一眼,只得如实答道,“我等不该团团包围,站得太近,剑势交错,一旦落空就会错手伤人。”唐俪辞道,“要中原剑会的弟子联手抵御的敌人必是强敌,各位练习剑阵之术,都必须考虑手中剑一旦落空,其一不会伤及自己人、其二不会伤及无辜。”刘涯珏顿时汗颜,肃然道,“唐公子教训得是。”唐俪辞唇角微勾,“那你思考好了要如何做么?”刘涯珏苦笑,“请唐公子指点。”
唐俪辞缓缓伸手,将刘涯珏身旁的彭震拉了过来,两人侧面相对,“举剑。”两人应声举剑,剑刃交错。“抢攻之时,不要介入自己人剑下所能笼罩的地方。”大堂之中众人齐声应是,唐俪辞在彭震肩上一拍,“再来。”
六人一起退开,刘涯珏低声道,“六人太多,分两次上,三人成犄角之形剑势就不会向着自己人招呼,我三人攻他上盘,你三人攻他下盘。”其余五人纷纷点头,当下刘涯珏一挥手,三人长剑点出,各攻向唐俪辞前胸背后几处要害。
灰影一飘,唐俪辞跃身而起,穿出三人的剑势,刹那上了屋梁,随即身影闪了几闪,竟然陡的失去踪影,不知躲在了何处。地上三人剑势正要攻出,突然不见了敌人踪迹,顿时呆在当场,眼神茫然。
“敌人脱出剑阵,隐入死角,局面变得和计划全然不同,你要怎么办?”唐俪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便似在空中盘旋,全然不知来自屋梁何处。刘涯珏唯有苦笑,“这个……这个……”唐俪辞缓缓的道,“失去进攻的方向,敌人潜伏暗处,你要怎么办?”刘涯珏和身边五人低声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