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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梅雨季节来的温和的多,它缓慢、潮湿、黏腻……仿佛高中是下午的第二节化学课。城市在无边无际的水蒸气里昏昏欲睡,眼皮上跳动着让人思维混沌的光热。而这一切的来临,只需要几场温热的大雨,几次在傍晚时分将天空里的碎片红霞出走的季风,几声从遥远的海边传来的长长潮汐声,春末夏初的愉悦季节就过去了。
随之而来的——睡觉的时候不能在期望入夜后的凉意如期而至,闷热的黑暗里,只能打开空调,却又不得不在黎明之前,在僵硬的冷风里轻轻地给自己披一条细羊毛毯子,或者抱紧身边那个人的胳膊。而刚刚洗好的头发,不能再指望在换好衣服、穿好袜子之后,它就已经自然的在初夏明亮的阳光里蓬松干透,它依然湿漉漉的贴在脖子上,你必须来开抽屉找出吹风机来。
这样的日子,整个上海都浸泡在雨水里,雨滴打在摩天大楼玻璃外墙上的声音,在深夜里听起来,像是旧电影里的钢琴曲。而所有人的心跳声,都在雨水里变得混沌起来,仿佛渐渐溶解在了巨大的气泡里。天空翻滚过的巨大乌云,被季风吹动着,仿佛奔走着的巨大黑色绸缎。
走出餐厅的大门,我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帘,翻了翻手边的包,发现自己没有带伞。如果不是马上要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我肯定无所谓的冲进雨里了。在我的学生时代,我总是这样是湿淋淋的出现在每一个下雨的日子里。后来和简溪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淋过雨了。因为每天早上,他刷牙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收听当天的天气预报。每一个下雨的日子,他都会自然而然的从他的包里拿出一把素黑色的雨伞,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当我们俩站在路边,他在我头顶轻轻撑开雨伞的那个动作,是那样的迷人——很多个梦里,我的眼前依然是他握着伞柄的手,骨节纤长,皮肤白皙,他脸上的神情自然而又带着理所当然的宠溺,来自于他身体的气味,那种混合着干草清香和玫瑰沉熏的味道,将伞下小小区域里的空气包裹的干燥而又舒适。
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面对现实吧,我对自己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昂首挺胸的迈进雨里,然后去公司洗手间的烘手机下面蹲十分钟,以便烘干我的头发。
这时候,一把黑色的伞在我的头顶撑开了。
我转过头去,南湘湿漉漉的漆黑眸子看着我,“我送你过去。”她的声音里透着心疼,以我和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和默契,她也一定明白,我刚才不可自制的被简溪的回忆给笼罩了。
唐宛如依然留在餐厅里,她不用上班,也没有面试,所以可以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等雨停。她隔着玻璃传冲我们挥手再见。
隔着屋檐下仿佛珠链般的雨帘,我看见唐宛如清新饱满的面容,第一次意识到,当我们所有人都无可抵抗的走进了如同眼前雨雾般庞大而潮湿的社会时,只有他,依然停留在我们的学生时代,不用上班,不用早起,不用穿着高跟鞋在公司狭窄的过道里横冲直撞。在我们被大雨浇透,狼狈不堪时,她依然隔着玻璃朝我们微笑,干燥而舒适的空气停留在她周围,呼吸回眸里、举手投足间,依然是白衣飘飘的年代,青春无悔。
我很羡慕她。
我知道南湘也一样,因为我听见了我身后一声轻轻的叹息,仿佛这床上被风吹成线的水滴。
我走到公司的楼下,南湘正准备和我告别,我突然想起来,于是对她说:“要不你现在和我一起上去,顾里也在,正好可以把你应聘助理的事情定下来。你也知道,她刀子嘴玫瑰脸,钢铁牙豆腐心,喊两句‘顾里万岁’,免得晚上回家看她翻一个小时的白眼儿。”
“这样好么?”南湘一边收伞,一边问我,“公然在整个公司人面前开后门儿,别人不会说什么么?”
“能说什么?一个临时的小助理而已,谁在乎啊。”我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戳了南湘一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着南湘略微有点尴尬的脸,道歉。但是在当下,我心里其实很不好受。因为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语背后,其实隐藏着我潜意识里的轻蔑——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轻蔑呢?我也只是个助理。我很南湘的区别也仅仅在于,我不是临时的。
我再一次意识到了南湘的美。
从进写字楼的大堂开始,一直到电梯里、走廊里、前台处……所有路过的人都冲南湘偷来的注视的目光,一半目光来自男人,是欲望;一半目光来自女人,是敌视。我忍不住侧过头打量着她,她的头发淋湿了一点儿雨,显得更加漆黑,一大把又浓又密,自然而微卷的披散在肩上,整张脸上完全不施粉黛,睫毛又软又长,仿佛黑天鹅的一根羽绒,她的嘴唇像清晨被露水浸泡过的粉红色花瓣,饱满欲滴,楚楚动人,她脸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柔光,永远让她仿佛刚刚从淡墨的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一样,眸子漆黑,牙齿皓白,充盈着一种黑白分明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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