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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既到,京里的各店里都卖新酒,大酒楼的门面彩楼更是装饰一新,竖起雕绘了花头的竹竿,高高悬挂着写有“醉仙”字样的各色锦旗。顾早一家也置办了梨枣、栗子、葡萄、青黄相杂的橙子和橘子等各种时令水果。
顾早此时还未见到后世那样的月饼,只一种被称为“月团”的菱花形面饼倒是和她熟知的月饼有些相似,也是里面夹了各种馅料的,只是并非中秋节才有,和菊花饼、梅花饼等一样,都是四时皆有的。趁了几分兴致,便自己用上白细面与熟猪油拌匀了摘块擀成了饼,又将生脂油丁,胡桃仁、橙丝、瓜仁、松仁、糖霜同蒸过,加少许熟干面拌匀了作馅料,包入饼内,放在个印花模子里印成形,上到个平底炉里烙熟了,自己尝了口,香酥油甜,十分可口,便送了沈娘子些,叫带回去分给那些老街坊们尝下。晚间铺子自是早早打烊,叫了前几日刚考过解试正在等放成绩的岳腾也一道过来,一家人坐在天井中,吃着各种吃食,赏着明月。先讲论了下自家刚买的那酒楼的装潢和开张事宜,又说起了岳腾的解试,见他信心满满,都是高兴,末了自又是被方氏绕回了她前几日在宫中之时的所见所闻。
顾早背靠一张小竹椅,听着方氏在那里聒噪不停,偶尔也插几句话恭维下她。正面上带着笑,耳边突地听到了边上不知哪个院落里飘来的一阵笙竽之声,又听一个女伶唱道:“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
那女伶的声音柔媚,和了那笙竽,随风送来入耳之时,竟是悠扬如同仙乐。
顾早抬头,瞧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心中念了遍“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心底里蓦地生起了一丝悲凉之意。忽又想起了那个人,此时此刻,远离京城的他不知道是否也正抬头望着这轮明月,遥想着千里之外的自己?抬眼间,见三姐和岳腾两人正对上了眼神,一个含羞,一个带情,不过只一眼便各自含笑低垂下了眼睛。
顾早忽觉得心绪有些低落,眼睛望着那架已在结荚的藤萝,想起他离去前那晚自己和他在此的一幕,暗自出神。
方氏见自那歌声响起,本在听自己说话的几个人都是变得心不在焉了,就只剩个柳枣还在那里听,心中便是不悦起来,嘀咕着道:“什么破曲子,依依呀呀地,听得我鸡皮都掉了一地。”
青武立刻纠正道:“娘,这是前人太白的诗句,叹的是世事变幻,人生无常……”
“管它太白还是太黑,好好的花月夜,唱这哭丧样的曲子,怪不吉利。”方氏立时打断了青武的话。
顾早见青武无可奈何的样子,笑了下收回心思,又引着方氏回到了她方才的话题,方氏果然又高兴了起来,在那里说个不停。一家人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各自散了歇息。
中秋过后,顾早几乎日日都泡在东水门那里,监督着酒楼的装修进程。将那些荒杂的草木都拔了去,种作成片的竹林,错列了一组定名为“丛玉”、“夹竹”、“报风”的竹木结构亭子。又在亭边深挖了个池,虽不大,却是种了莲藕浮萍,里面投了鱼苗进去,在边上结了竹杪为庐为廊,作钓鱼休憩之所。因园子里本就种有菊花,此时有些已是含苞打蕾了,只稍加打理了下,过一两个月想必便会在秋风中盛放。那几间酒楼,本是半新不旧的,顾早叫人在外墙木头上刷了清漆,看起来也是簇新了。里面的厅院,下设堂桌,楼与楼之间廊庑掩映,楼上是用作包厢的小阁子,俱都吊窗花竹,各垂帘幕。因了请来做工的都是沈娘子丈夫那一帮熟识的,所以个个用心,那活计做得又快又是漂亮。
转眼已是半个多月过去,那簇新的光漆招牌也是打造完毕。这原先清风楼里的厨子和一些跑堂传菜的知道了新东家,一个个地自己都过来想继续留下做。顾早试了下那两个厨子,见手艺还是可以,便连那些伙计都留了下来,只是少不得要新立一些规矩,如此忙忙乱乱,又是几日过去了。
顾早这日最后巡睃了一遍那酒楼的整葺进程,见不日就要完工,只等着挑个吉日开张了,这才满意地回了马行街,此时已是午后时分了。刚进门,一眼就看到胡氏正和秀娘一道坐在自己家中。虽是心中不喜胡氏,只是看见秀娘,还是十分欢喜,上前拉住了说话。
胡氏瞧见顾早回来了,这才撇开了一直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方氏,笑嘻嘻道:“二姐,你家那新酒楼,得了当今官家的亲笔题词匾额,我听说还未开张,那名声便已是传遍了半个京城,个个都在伸着脖子等开业,抢着去喝头一杯酒水呢。”说着便是一阵啧啧称羡。
胡氏前段日子捧了些银钱过来,说是借给她家修葺酒楼所用。顾早知她没那么热心,没说三句果然便是说要入股,被顾早婉言拒绝,有些恼羞地离去,已是好几日没上门了。如今见她又笑嘻嘻地挨了过来,还拉了秀娘一道,便有些提防。此时听她开口如此说话,也只淡淡一笑,没有搭腔。
胡氏见顾早不理自己,也不以为意,只嘿嘿笑了两下,这才说道:“二姐,你家那新酒楼开业了,想必是日进斗金的。这小地方就盘给了我家吧。从前被那姓胡的坑去了不少钱,如今这布的生意也不好做,日日里在家都吃着老本,再这样只怕就连秀娘的嫁妆本也要被啃光了。”
秀娘见自己被胡氏抬出作挡牌,有些羞惭。顾早轻拍了下她手,笑对胡氏道:“你家不是又新开了个布庄吗,只怕日进斗金的是伯娘家吧。这小饭铺利钱微薄,又是个辛苦活,伯娘看得上,我本是没有二话的,只是不巧前几日我刚应了从前染院桥的一干媳妇婶子们,交给她们一手打理了,还请伯娘见谅。”
胡氏见这盘算又落了空,面露失望,只是不死心,扯住顾早还要再说,突地却是瞧见门口停下了三四辆精致的马车,先是下来几个穿红戴绿丫头模样的,又搀扶下了个满头银丝,面带威严之相的老夫人,再是个端庄的中年妇人,手边也扶了个娇娇俏俏的少妇,一个个都是珠翠满头,绫罗缠身的。胡氏瞧着正有些发呆,却见那些人已是呼啦啦地簇拥着正当中的那老夫人进了门。
方氏在太尉府做了一个多月,只有日远远地凑巧观过一眼老夫人,如今也不大记得面貌了,只是还认得她身边的那蕙心,再见这老太太的气派,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虽是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太尉府的女眷们为何今日齐齐到了自家,只是也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