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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周身滚烫,日夜昏睡呓语,像是得了极重的风寒。如此境遇,落在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上,她却始终不曾慌乱失措,静静撑到这时才终于病倒。唯有商妤知道,她独自挨过多少不眠深宵。而她藏在心中的隐秘,却连商妤也不知晓,不知她还忍耐着多少,又承受着什么。
到此时终于病倒,却是在奔命途中,无医无药,连静卧休养也是奢望。
那护卫首领匆匆看过,却说不碍,只管照常赶路,一刻不可耽误。仿佛后面有啮人猛兽追赶,又好似有恶鬼索命--不知世间是否真有鬼魅,然而那一夜的刀光,已同洗不去的血腥气一起缠进心头。见过那一道月弧般的刀光之后,身量矮小的护卫首领在商妤眼中再不是木讷的,原先的木讷错觉,原来是”死意”--只有见惯死亡的人,眼中才有如此的冷寂。
瑞王的鲜血溅上车壁,长公主颊上也溅染猩红。商妤眼睁睁看着一切,直至瑞王僵直的身体倒向长公主,才猛醒过神来,一把将她推开,自己挡在跟前。瑞王的身子还在抽搐,咽喉的血如涌泉,后领却被皂衣内侍提住,没有扑倒下来。
商妤慌忙转头去看长公主,却见长公主脸色苍白地挣起身来,扬袖遮住她的眼:”别看!”
但商妤已经转头,眼尾余光堪堪扫到皂衣内侍回转刀锋在瑞王颈上一抹,那头颅拎在手中,身子却轰然倒下……
只扫到模糊一眼,商妤已觉周身血脉冻结。
而长公主自始至终看着眼前那一幕,竟不曾眨眼。
入夜时已进入城中,车外隐约有灯火人声,不久似又出了郊外,桥下流水潺潺,道路盘旋。长公主醒来了一次,恹恹无神地望住车壁,拥紧了身上的紫貂裘。商妤以为她冷,忙要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长公主却摇头,定睛看了她片刻,哑声道:”沈家人,都生了一副不通窍的心肝。”
商妤一呆。
”你很好。”长公主疲惫地笑笑,”可我对你无恩无惠,值得舍了性命陪我这一遭吗?”不待商妤答话,她径自哂笑,”真真冤枉。”商妤张口,原本一句话冲到唇边,却还是忍了回去,木然半晌,只低头道:”奴婢不是沈家人。”
她姓商,确也算不得沈氏,只是同样生就沈家人的执拗。
虽是沈觉亲自举荐,听说却是她自己向他恳求的。
人人皆有苦衷,于外人,皆不足道。
昀凰哑然笑了,转头倚着车壁不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也不知驰行了多久,待长公主睡着,商妤还是脱下外袍覆在她身上。即便病中憔悴,这沉睡的容颜仍有夺魄之美,同为女子的商妤也忍不住凝视良久。
少年时,她曾愿意折寿换取一副美好容貌,以为所有的不如意,皆是因为她不够美貌。商妤抚上自己早已失去柔润的脸颊,眼里浮起自嘲之色。
急驰的马车猛一颠簸,随后马蹄渐缓,徐徐停了下来。
又该歇脚休整了吗?商妤自恍惚里惊醒,动了动僵直的头颈。
”殿下,已经到了。”护卫首领不知何时来到车前,语调依旧木然,”请殿下移驾入内。”
车帘掀开,眼前高墙飞檐,玉壁雕梁,积雪厚厚堆在石阶上。放眼远处寒山深旷,雪夜寂静无声。一座宅邸依山而筑,看似寻常人家,却透着高华气派。门口挑着两盏灯笼,细绢绘淡墨兰花,古雅清幽,仿佛世外高人隐居之所。
马不停蹄赶了五天五夜,竟是这样一个去处。商妤顾不得心中疑虑,回身见长公主已醒来,正蹙眉凝望那宅门,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是忧是喜。
宅门戛然而开,两名白衣童儿挑着碧纱灯笼,左右迎上前来。门后步出一名灰衣老者,身形佝偻,似乎年岁已高。护卫首领朝他屈膝行礼,态度十分恭敬。老者略点头,迟缓地摆了摆手。护卫首领俯首告退,上马率众而去,如来时一般迅捷无声,转眼隐入黑暗。
老者缓步来到车前,振衣叩拜,始终一语不发,连同两个童儿都没有半分声息。此处山林静谧,私宅幽深,夜色森然迫人,只剩她二人孤立无倚,比身陷乱军更可怕。
商妤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却见长公主从容起身,没有丝毫迟疑瑟缩,只在下车时扶了扶她手臂。商妤心中一紧,知道她若不是虚弱到极处,不会主动伸手让人搀扶。
童儿挑灯在前引路,大门在身后沉沉合上。
虽是偏僻侧门,里头曲廊影壁,玲珑周转,竟是大有乾坤。从后面看那老者,商妤只觉他步态细碎蹒跚,透着说不出的异样。这对昀凰却是再熟悉不过,宫中年老的阉人总是如此,面前老者正是个宦官。
两盏灯笼在前穿廊过阶,一路曲折,将昀凰主仆引入寒竹掩映的深深院落。
老者推开虚掩的院门,在门上轻叩两记,侧身让在阶旁。
里边有朦胧灯光,将一个淡淡的人影投在阶下。
商妤见长公主抬步便要入内,忙将她袖子暗暗一拽。此间处处透着蹊跷,不知里边那人是敌是友,岂能让长公主轻易涉险。不待昀凰回头,商妤已挺身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老者侧目看过来,只一眼又低下头去,那光亮正正照着,昀凰敏锐的目光扫过他颈上骇人的疤痕--那是哑奴的标记。宫中有两种哑刑,分为割舌与斫声。被割去舌头犹能发出含混呼喊,斫声却是切开咽喉,挑去经络,人就全然哑了。
再看那两名童儿,颈上都有一样的疤痕。难怪这宅中寂静得没有人声,原来全是用的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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