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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芝抱着上官显,浑身发抖:“显儿,显儿。娘在这,你不要怕,娘立刻带你去看大夫……”
上官透一下坐在地上,像是一颗被抽了根基的大树,轰然坍塌。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从初入江湖到现在,雪芝见过不少残酷血腥的场面,但没有哪一次,在热血流淌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会像这次一般感到刻骨的疼痛。
一如被斩了食指的疼痛。
她抱着上官显,一路往外奔跑。
孩子早已不哭了。两只紧紧握住的,馒头一般的小拳头,也松松地垂落在空中,瘫软地摇晃着。
月白风清的夏夜,晚风微凉。
天星河在寂寞的月下泛着粼粼的波光,一艘艘小木船整齐地排列在岸边,随着波浪轻轻摇摆。
“显儿乖,不会有事的。”雪芝一边拍着上官显小小的身体,一边用力砸殷赐的门。
殷赐打开门,略显吃惊地看着雪芝:
“雪宫主,你这是……”
“行川仙人,我,我儿子,他被人打中一掌,伤得很重……求求你,一定要治好他!”
“虽然我很想治,”殷赐眯着眼,看了看雪芝怀中的上官显,“但我也说过,不治死人。”
160
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
雪芝二十年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夜,像这一晚这样绝望。她抱着显儿的尸体,坐在岁星岛的河岸边,想起了很多事。
在适儿和显儿尚未出生的时候,她和上官透整天为了自己坚持的名字争吵。孩子们出世以后,他们又为了谁聪明谁笨争吵。显儿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就会叫爹娘和哥哥的聪明孩子。虽然她嘴巴上总是说着适儿好,但她知道,长大以后,显儿一定会很有出息。
她每天都在幻想着他们一岁的样子,两岁的样子,三岁的样子,读书习武的样子,成人的样子,娶亲的样子,长成男子汉的样子……看着他们天真而又纯净的大眼睛,不厌其烦地做着相同的梦,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而他们,是上苍给她最美好的恩赐。
而那双大而明亮的双眼,此时紧闭着,再也睁不开了。
这时,淡黄色的烛光照亮了地面。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上官透提着纸灯笼,在雪芝旁边蹲下,伸手,轻轻抚摸着显儿茸茸的头发。
灯笼微弱的光照映在河面,莹黄的波光一起一伏,两人的呼吸一起一伏。
“芝儿。”上官透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显儿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要紧的是救适儿。”
雪芝没有回话。
晚风扬起雪芝两鬓的碎发,还有她轻飘的衣角。
“这一回释炎叫我去,必定是要取我性命。我就算去送死,也未必能救回适儿。”
雪芝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有节奏地拍着显儿的背。她淡黄色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染红,融为一体。
“所以,我们不能莽撞行事。明天我们都起早一些,去搬救兵。午时三刻,我们在光明藏河上游集合,然后我一个人去河心亭。如果发生什么情况,你就带着人冲上去,知道么。”
雪芝依然拍着显儿的背。
释炎来之前,上官透对她说的话,她记得。
他还会关心适儿么?
她嘴角轻轻扬起,笑得很是嘲讽和尴尬。
何况,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愿意想任何事情。
她不曾回头看过上官透。风声也将他声音中的异样盖住。
晚风微动,青草飘摇。
上官透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只是无法开口。
他雪白的衣襟早已被泪水浸湿。
“芝儿。”
他轻声唤着她,她还是没有回头。他在岸边的沙地上小心翼翼地了一行字,再轻轻用手擦去。然后他说:“我走了。”
将灯笼往前拢了拢,起身离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
雪芝面颊贴着显儿的额头,热泪大颗大颗落在他的脸上。
天星河清澈深邃,像一首低沉的挽歌,写满了云山树影,春秋枯荣。
夏风清凉柔软,像一场惆怅的梦境,带走了雨露,带走了薄沙,还有他写下的,她永远也看不到的“我爱你”。
次日,天方亮。
少林寺。
方丈室。
释炎脱下夜行衣,换上袈裟。柳画正捂着适儿的嘴,想方设法让他安静。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便从窗外传入:
“事情办得怎样?”
“孩子已经到手。”
“怎么只有一个?”
“另外一个杀了。”
“什么!”那万年不变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你杀了另一个孩子?”
“这……不是公子老衲杀的么?”
“我几时让你杀过他!”
“公子确实有……”释炎知道公子脾气古怪,经常忘记自己说的话,便转了转眼珠,“老衲怕上官透想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们,还是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窗外却没了声音。
释炎上前一步,又道:“公子?”
“娘,”柳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皱眉道,“反正上官透怎么都会来的,这个也杀了算。”
“我……”释炎手指微微发抖,“似乎激怒公子了。”
柳画笑道:“开什么玩笑?他也会生气?”
释炎来回踱步数次,又一次换上夜行衣:“罢了,还是先去河心亭等着。”
雪芝一宿未眠。也是同一时间,她跑遍了整个月上谷,发现上官透连自己门派的人都没通知,只好将前一夜发生的事大致向大家交代了一下。林宇凰还在熟睡,她命所有人都不得告诉他,违者逐出师门。然后她带着一部分弟子,匆匆赶向灵剑山庄。
林轩凤刚起床便听说雪芝上门拜访的事,不由喜出望外,带着奉紫到大厅迎接她:“雪芝,你怎么来了?”
光明藏河上游。
河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