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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此时医术,早已胜过寻常的所谓‘名医’听得她咳声有异,知是肺叶受到了重大的震荡,便道:“纪姑姑,你右手和人对掌,伤了太阴肺脉。”
当下取出七枚金针,隔着衣服,便在她肩头‘云门’、胸口‘华盖’、肘中‘尺泽’等七处穴道上刺了下去。其时他的针灸之术,与当年医治常遇春时自已有天壤之别。这两年多来,他跟着胡青牛潜心苦学,于诊断病情、用药变化诸道,限于见闻阅历,和胡青牛自是相去尚远,但针灸一门,却已学到了这位‘医仙’的七八成本领。
纪晓芙初见他取出金针,还不知他的用意,那知他手法极快,一转眼间,七枚金针便分别刺入了自己穴道,她这七处要穴全属手太阴肺经,金针一到,胸口闭塞之苦立时大减。她又惊又喜,说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在这里,又学会了这样好的本领。”
那日在武当山上,纪晓芙见张翠山、殷素素自杀身亡,怜悯张无忌孤苦,曾柔声安慰,又除下自己颈中黄金项圈,要想给他。但张无忌当时心中愤激悲痛,将所有上山来的人,都当作迫死他父母的仇人,因之对纪晓芙出言顶撞,使她难以下台。后来张无忌年纪大后,得知当日父亲和诸师伯叔曾拟和峨嵋诸侠联手,共抗强敌,才知峨嵋派其实是友非敌,而于纪晓芙对他的一番心意,事后回想,心中更常自感激。
两年之前,他和常遇春深夜在树林中见到纪晓芙力救彭和尚,更觉这位纪姑姑为人极好,至于她何以未婚生子、是否对不起殷叔叔等情由,他年纪尚小,于这男女之情全不了然,听过之后便如春风过耳,绝不萦怀。纪晓芙自己心虚,陡然间遇到和殷梨亭相识之人时便窘迫异常,深感无地自容,其实这件事张无忌在两年前便已从丁敏君口中听到,他认定丁敏君是个坏女人,那么她口中所说的坏事,也就未必是坏。
他这时但见纪晓芙的女儿站在母亲身旁,眉目如画,黑漆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好奇的望着自己。那女孩将口俯在母亲耳边,低声道:“妈,这个小孩便是医生吗?那痛得好些了么?”纪晓芙听她叫自己为‘妈’,又是脸上一红,事以至此,也无法隐瞒,脸上神色甚是尴尬,道:“这位是张家哥哥,他爹爹是妈的朋友。”向张无忌低声道:“她……她叫‘不悔’。”顿了顿,又道:“姓杨,叫杨不悔!”张无忌笑道:“好啊,小妹妹,你的名字倒跟我有些相象,我叫张无忌,你叫杨不悔。”
纪晓芙见张无忌神色如常,并无责难之意,心下稍宽,向女儿道:“无忌哥哥的本领很好,妈已不大痛啦。”
杨不悔灵活的大眼睛转了几转,突然走上前去,抱住张无忌,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她除了母亲之外,从来不见外人,这次母亲身受重伤,急难之中,竟蒙张无忌替她减轻痛苦,心中自是大为感激。她对母亲表示欢喜和感谢,向来是扑在她怀里,在她脸上亲吻,这时对张无忌便也如此。
纪晓芙含笑斥道:“不儿,别这样,无忌哥哥不喜欢的。”杨不悔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明其理,问张无忌道:“你不喜欢么?为什么不要我对你好?”张无忌笑道:“我喜欢的,我也对你好。”在她柔嫩的面颊上也轻轻吻了一下。杨不悔拍手道:“小医生,你快替妈妈的伤全都治好了,我就再亲你一下。”
张无忌见这个小妹妹天真活泼,甚是可爱。他十多年来,相识的都是年纪大过他很多的伯伯叔叔,常遇春虽和他兄弟相称,也大了他八岁。那日舟中和周芷若匆匆一面,相聚不到一天,便即分手,此外从未交过一个小朋友,这时不禁心道:“要是我有这样一个有趣的亲妹子,便可常常带着他玩耍了。”他还只十四岁,童心犹是极盛,只是幼历坎坷,实无多少玩耍的机会。
纪晓芙见圣手伽蓝简捷等一干人伤势狼藉,显是未经医理,她不愿占这个便宜,说道:“这几位比我先来,你先瞧瞧他们罢。这会儿我已好得多了。”
张无忌道:“他们是来向胡先生求医的。胡先生自己身染重病,不能医人。这几位却不肯走。纪姑姑,你并非向胡先生求见。小侄在这儿耽得久了,略通一点粗浅的医道,你若信得过,小侄便瞧瞧你的伤势。”
纪晓芙受伤后得人指点,来到蝴蝶谷,原和简捷等人一般,也是要向胡青牛求医,这时听了张无忌这几句话,又见到简捷等一干人的情状,显是那‘见死不救’胡青牛不肯施治,何况张无忌适才给她针治要穴,立时见效,看来他年纪虽小,医道却着实高明,便道:“这可多谢你啦。大国手不肯治,请小国手治疗也是一样。”
当下张无忌请她走到厢房之中,剪破她创口的衣服,发觉她肩臂上共受了三处刀伤,臂骨亦已折断,上臂骨有一处裂成碎片。这等骨碎,在外科中本是极难接续,但在‘蝶谷医仙’的弟子看来,却也寻常,于是替她接骨疗伤,敷上生肌活血的药物,再开了一张药方,命童儿接方煎药。他初次替人接骨,手法未免不够敏捷,但忙了个把时辰,终于包扎妥善,说道:“纪姑姑请你安睡一会,待会麻药药性过了,伤口会痛得很厉害。”纪晓芙道:“多谢你啦!”张无忌到储药室中找了些枣子杏脯,拿去给杨不悔吃,那知道她昨晚一夜不睡,这时已经倚在母亲怀中沉沉睡熟。张无忌将枣杏放在她衣袋中,回到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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