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2)
凝眸的这一刻,从来笑对人生,笑傲江湖的老人泪眼模糊。旁人总以为他不解愁滋味,可谁知道,他的人生中,常人要经历的他都经历过,常人没有经历过的他亦咬牙挺过来了。可知需要多大的忧愁才能使风华正茂的男子一夜白头可知需要多深的痛苦才能使一代武林高手不问前程不问世事可知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亲手剑刃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的结局没有一个人比萧随风清楚,十六年的前程往事,瞬间纷繁踏来,那样清晰的画面,本以为早已忘记,没想到时间还是没能拂去伤痛的记忆。
萧随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完全沉浸自己的小世界里的苏小小,每一步仿佛带着重重的枷锁,带着深深地自责,或许还有些许的喜悦。
每一个人,突然被这种沉重感染了,不自觉地让开了道,不自觉地目视着这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这时,已经不是以崇敬的态度仰视站在武林巅峰的高手,而仅仅只是看着一位找到了自己相隔多年的孙女的和蔼可亲的爷爷,是那么感人,那么喜悦而悲伤。
苏小小将陆潜的头放在自己怀里,仿佛是害怕对方一点点冰冷的体温,她下意识地将陆潜紧紧抱着,用早已冰凉的手用力的揉搓他的臂弯,嘴里还不住的念叨:“潜哥哥,很冷吧,看你的手都是这么冷,我帮你搓搓,你快起来,小小也很冷”
这样短短的距离可以承受得住十多年记忆吗萧随风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记忆仿佛被一条长长的线连着两端,记忆那端是小湄嘴角含笑倒在自己面前,记忆这端是怀抱着男子的少女,记忆那端是对自己笑的明媚的小湄,记忆这端是满脸泪水的少女。那少女脸上有着小湄的影子,那少女眉间有着小湄的温柔,甚至,那少女眼中有着小湄曾有过的忧伤。毋庸置疑,那是小湄的女儿。可是,这一刻,面对至亲的亲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却不知怎么开口。
曾经,他也想过小湄的儿女可以在自己膝下承欢,为踽踽独行的人生添上淡妆浓抹的一笔色彩,只因从他打算独行一生起,他就把所有的希望与欢乐都寄托在小湄身上。可是,小湄在他手底丧了生,没有任何预兆,没有留下任何希望,从那时起,他就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然而,今天却突然告知他小湄还有一个女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喜让他悲,喜的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人,悲的却是到这时他才知道,太晚了吗太晚了啊
幸福突然来临,他在苦涩伴着欣悦中晃了神。
天色苍苍,白雪茫茫,天的尽头爬满了层层的忧愁。悠悠众口黯然失色,在这时说什么也是枉然。
见此情景,徐成等人仿佛知道地来人是谁,迅速地移到苏小小身边。他们本不想理会陆潜死活,毕竟陆潜是方碧中人,连他的师门都不顾,他们也没有权利置喙。可是,那一刻,看着布满泪水的苏小小,看着一个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小丫头这时为他人肝肠寸断,心中像是碾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火炎看不下了,他一把将昏迷的陆潜从小小的怀中拉出,交给蒋柳云,“快看看,还有没有救”自己却扶了扶徐成,希冀问道:“大哥”
徐成叹口气道:“老五,尽全力救陆潜吧。”
蒋柳云颔首,看了眼陆潜,快速对方离道:“老六,过来帮忙”
怀中突然落空,苏小小一时不能适应,愣了愣,才慌了神站起,焦急叫喊:“潜哥哥,潜哥哥”正待四处寻找,被梁梦涵一把拉住手臂,痛惜道:“小小,莫急,五叔正在救治陆潜。”
苏小小睁着茫然的眼睛盯着梁梦涵,过了许久,仿佛才明白他的意思,喃喃道:“真的么”她直到现在才想起身边有一个杏林圣手。
火炎故作欢乐,抢先道:“是啊是啊,叔叔们怎么会骗你呢,你又不知道你五叔的医术最高明了。通常他要留人,阎王都不敢抢人的。”
苏小小看了会火炎坚定的目光,又看了看梁梦涵含笑的目光,突然发觉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默默承受这一切,她的身边还有那么多关心她的人啊。她一下子冲进梁梦涵怀中,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任凭眼泪流淌,哽咽声不断:“二叔,二叔”
梁梦涵将苏小小圈住,一手拍着苏小小的背,温和的微笑抹去了眼底的无奈,安慰道:“小小,没事的,有大叔二叔三叔五叔六叔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真的”苏小小哽咽的声音从他怀中传出。
“嗯,不相信叔叔么”
苏小小抬头,推开梁梦涵胸膛,还没擦过眼泪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怎么会不相信叔叔呢,二叔,我要去看潜哥哥”
梁梦涵阻止道:“等等,陆潜正在治疗,不能去打扰。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好么”
正在这时,风念依与风倾衣从从容容步履过来。风念依将心中波澜深埋,挂上一抹明媚的笑容,温柔叫道:“小小”
苏小小听得叫唤,依言转头,在那脸柔媚的笑容中霍然惊醒,不相信地叫了句:“风姐姐”
风念依笑地更加明媚:“是我。”
苏小小眨了眨眼,却在下一刻扑进风念依的怀中,仿佛有了宣泄的地方,语出无序:“风姐姐,风姐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潜哥哥我不知道怎么办”
风念依暗自无奈,却仍笑着安慰:“我都知道,相信我,总有办法解决的。”
此情此景,即使是梁梦涵也有片刻怔忪,他问道:“小小,你认识”
苏小小从风念依怀中伸出头来,擦了擦泪水,道:“嗯,风姐姐曾经救过我一命。”
在一旁扶着徐成的火炎听闻亦好奇道:“小小,怎么没有听你说起”
苏小小低头哽咽着喉咙,小声道:“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忘记了”
风念依打断他们的追问,看着前方温文尔雅的人,她总感觉他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却如何也说不上来,问道:“这位便是圣火教中号称智囊的梁梦涵吧。”
梁梦涵上前,恭敬地作了一个揖:“正是在下,风姑娘果然一如传闻。”
风念依垂眸,弯长的眉睫遮掩了满目的深邃,唇角勾勒起淡淡弧度,道:“你不知道世人最会吹嘘,浅薄虚名不足为道。”
梁梦涵是聪明人,此时也不继续吹捧,温和地笑了笑,便将温和却暗含凌厉的目光看向凝炼着光芒的风倾衣,又行一礼,道:“在下听闻风公子之名已久矣,今日一见,当真闻名不如见面”
风倾衣随意的回了一礼,可是这在他做来,却不显得唐突,更显出闲雅:“南域皆称梁公子算无遗策,乃世间智囊,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中原双风果真名不虚传,一实一虚,弹无虚发。梁梦涵转过千百念头,却最终归寂于满脸的笑容:“我知二位不是沽名钓誉贪图钱财之人,然小小是我教的掌上明珠,风姑娘救命之恩,我们说什么也需要报答。如果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们断然不会推辞”
风念依回了一笑,没有接话。风倾衣扬了扬俊眉,亦不语。
日头愈来愈西沉,满地白雪却将这方天地衬托格外明亮,没有半分沉暗。山川寂寥无声,在皑皑白雪中显得愈加沉重。
、外传四欲寻旧迹怅人非一
仿佛过了好久,仿佛只是一弹指,白石顶的那份干戈铁骨不知不觉间软化为寸寸柔情。
风念依拥着苏小小,凝神细思:山仁子与徐成一战,两人皆已负伤,看来短时间不会来第二次,其他门派亦不会轻易参与这其中。此时关键在于弄清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山仁子已近说出部分,剩下圣火教、萧老头这边对质,这倒好办。如今难就难在,陆潜怎么办,苏小小怎么办她轻呼一口气,给了风倾衣丢去一个眼神。
风倾衣悠然会意,随意一瞥从方才便一直呆立的萧随风,漫不经心道:“萧老,是非对错,何去何从,端看你往下怎么做。”
多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情光影迷离中恍然一梦。萧随风闭目,压下层层叠叠的伤痛。他隔着漂浮在空中的尘埃,注目在那个藏在风念依怀中的小女孩身上,欲要叫唤,却忽然不知唤作什么。好在风念依在这时已经对苏小小道:“小小,你不是一直在找你舅舅么现在他来了。”
苏小小闻言一惊,抬头,却忽然发觉没有了曾经那种急切与盼望。如果她还是那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如果她还是那样不谙世事,她会多么开心多么快乐六岁时候,她无意间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厉害的亲舅舅,她便一直孜孜不倦地寻找那个意念中的存在即使爹爹、长老叔叔们都否认。日后她会独自出来闯荡据说是充满危险诡秘的江湖,实际上是偷跑出来找舅舅。
可是,当一直寻找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却已然没有了那份热忱。仅仅只有对于命运的无奈,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往事皆非,而今成伤。
老人萧疏的白发拂过承载了满是情动的面庞,未曾想好便已脱口而出:“小小么你真是小湄的女儿”
泪眼迷蒙中,苏小小看不清站在眼前的老人是如何模样,只是听得那人急切的声音,是如此陌生,却又莫名的熟悉。她几乎在下一秒便可知,他一定是她一直寻寻觅觅多年的舅舅。可是,如今又能怎样呢苏小小眼眸中的泪不断泛出。如果可以,她宁愿不曾知晓她有一个舅舅,她宁愿不曾独自踏上江湖路。那时她太过任性,怎么可以知道这样的代价是需要付出生命怎么可以知道有一天必须面对命运的翻云覆雨手
这时她又听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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