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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艰难地点点头,抹了脸上的泪,努力绽放一枚笑,拍拍自家弟弟的手,“东庭,你带旗小姐上楼吧。”
新生命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鞋子踩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悄然无声,一个年轻的护士从一个房间出来,小心地关上门,转头正对上渺渺他们。
阮东庭上前一步,轻声地用英文和护士交流,了解基本情况之后,道了谢,转过头对渺渺说:“小越在里面,需要我陪你吗?”
渺渺微笑着摇摇头,站在门口,稍稍顿了下,小心而坚定地打开门——
房间很大,典型的洛可可风,随处可见的彩瓷花瓶,还沾惹着露水的粉色玫瑰、白色蔷薇,复古铁相框,四幅一套的九重葛清淡油画,你绝对不用怀疑,这里的生活是雍容缓慢,低调奢侈的典型。而身处其间的裴越就是那个小王子,呵护一朵娇骄的玫瑰花,一天看五十四次落日,澄澈而忧伤的——
他的身子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乌黑浓密的发越发衬着苍白剔透的脸,头侧在一边,眼,闭着,睫毛静静地垂下来,在眼睛下投下一片阴影,挺直纤秀的笔,浅粉的唇,瘦得更加尖细的下巴,整个人,如此的静,如此的美丽。
他的右手露在被褥外面,打着点滴,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淡青色的静脉。
“裴越——”虽然知道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但是渺渺还是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仿佛受到感应似的,裴越的眼睛睁开来,黑玉般的瞳仁对上渺渺的眼睛,无悲无喜,不起波澜,什么也没能进入他的视野。很久,他的睫毛轻轻一颤,眨了下眼——
渺渺笑了,但是下一秒,她的眉蹙起来,站在离床两三步远的地方,却固执地不再上前,目光,紧紧地攫住裴越的——“裴越,我真失望!”
再开口,却已经是严厉无比的指责,微微摇头叹息,像是一个失望的母亲,“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这样是存心让我不好过吗?”
裴越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渺渺知道,裴越读得懂唇语,因此,目光一刻不移地紧盯住他,像是螺丝一圈儿一圈儿地往里面拧——
“裴越,你才十六岁,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而我——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属于你,从来不会——你说你是我的,我真高兴,真的,这是实话——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可是裴越,你不是一个人,你得为你的父母想想是不是,我不能那么自私——”
这真是渺渺的大实话,旗渺渺同志从来就不是会在意世俗眼光的人,若裴越真的只是孑然一身一个人,哪怕别人怎样指责怎样诟病,渺渺一定带着他,养着他,将他缩小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天涯海角地伴着她——这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让她怜,让她爱,最重要的是,他满足了渺渺那种彻头彻尾不留一丝缝隙的独占欲——可,裴越毕竟不是一个人呐,她不能抢走一个母亲的孩子——
“裴越,人生不会一帆风顺的,可又谁能确定,你现在所遭受的挫折、苦难不是一种财富,不是一种考验?别可怜地伸出双手乞求别人的同情,需知这种姿势与乞丐无异。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渺渺说完这番话,没有任何停留,转身就出了房间。
电视里常演,喜欢你的人得了不治之症或者遭受什么大的变故,你就得掏心掏肺地照顾他,陪伴他,否则就不能体现你的善良你的仁慈——渺渺不做这种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自己的,别人可以观望却无从插足。
她下楼,却没有看见阮东庭的人,正在犹豫间,听见有人叫她——
“旗小姐——”
渺渺转过身,看见许久不见的安苦——一身纪梵希银灰色风衣,腰带利落一系,便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腰,看着她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
在这里看见安苦,渺渺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想到安苦和阮东庭的关系,也就不奇怪了,笑着点了下头,“你好,安小姐。”
“你在找东庭吗?”
渺渺笑了下,没答话。
安苦也不在意,“东庭陪瑜姐去休息了——你知道,最近为了小越的事,瑜姐实在是操碎了心,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渺渺点点头,想必安苦口中的瑜姐就是裴夫人了,看来这安苦和裴家关系也匪浅。
安苦趁机邀请道,“旗小姐,一起去外面走走吧,难得今天天气还不错,这在伦敦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说起来,我和旗小姐也见过好多次了,却总是来去匆匆,从来没聊过天——”
渺渺没有拒绝,和安苦一起走到外面——
安苦说得不错,天气确实不错,这是黄昏时分,天空虽不清澈见底,却也有一丝儿阳光,暖暖融融的,地面上的深深浅浅的绿色叶都如同油画一般,被蒙上了一层梦幻的面纱——郊区的空气很好,吸一口气,再吐出,觉得身体里浊物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渺渺和安苦慢慢地走在小路上,两边都是成片的不知名的林子——裴家庄园的风景自然是没话说,比起小桥流水的秀雅,这里更有一种开阔气象。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小越从小就是整个裴家的宝贝疙瘩,谁知道,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唉,我现在相信啊,人也好,事儿也好,真不能太完满,太得意,否则,招天嫉妒——”
渺渺笑着点头,安苦看了她一眼,忽然说:“旗小姐,请恕我冒昧,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一直就是个直脾气,你不要觉得我无理才好——旗小姐,你对东庭,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