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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您真是大赦天下了。”
络之在韩府住了一月有余,除了第一天请安外,再也没见过韩子巽;子离倒是遇见过几次,只是她只要远远地看见他人影,就忙不迭地躲开。这一日她从韩母处请安回来,看见池塘里波光粼粼,几只野鸭子在池塘边上戏水,呱呱地叫得十分欢畅。她看着有趣,于是就拿着根树枝走到池子边,蹲在岸上逗着鸭子玩。那些鸭子也十分灵性,见有人流连,就不停地拍打翅膀,倒溅得络之一脸的水。络之不觉咯咯地笑起来,撂起了袖子拿手去拍水,心里一痛快,手劲就大起来,那些鸭子给她这么一惊,又呱呱地游走了。络之这才发现自己一身都湿了,此时已入冬,她隐隐地有些发抖。正急急地要回去换衣裳,却见迎面走来两个男子,穿黑衣的冲在前面,穿白衣的却在后面闲庭信步。她马上认出了是谁,回顾西周一个人都没有,顿时手脚冰冷,不由得打出个喷嚏。
子巽子离远远地就看见她蹲在池塘边了,子离冷笑道:“这丫头倒挺会自得其乐的,是不是咱们对她太好了。”子巽笑道:“我听曾伯说咱们家的太君天天要她过去跪一个钟点,风雨无误。”二人看着络之逗鸭子,湖光反射在她脸上,映着她淡淡笑容。子离看了不觉有气:“我看她过得很惬意吗。”说完就拔腿要过去。子巽一把拉住他道:“你又去寻晦气。”子离邪笑道:“这丫头鬼得很,每次一见我就躲开,就跟躲瘟疫似的,我看她今天往哪躲。”说着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子巽只好跟着,他在后面淡淡笑道:“你跟这么个小姑娘过不去有什么意思,他老爹才是咱们的靶。你若现在吓着她,倒叫人家握了把柄,以后咱们怎么一箭命中靶心?”子离却晃若未闻,径直往前走,等到走近了,子巽依旧笑着,子离却是横眉怒目地挡在路中央。
络之对他们一个喷嚏后倒退几步,子离叫道:“白小姐,又想溜啊?”络之喃喃说:“没有,我是要回去了。”子离讥道:“知道害怕就乖乖呆在自己窝里,你跑到别人的地方东游西逛,就该知道被逮住的后果。”他说着便去抓络之的胳膊,络之早知不妙,便顺势往后退,他一使劲,络之便也使劲往后挣扎,谁知他又突然手一松,络之便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络之气闷,刚想站起来,子离便一脚踩在她右手上。络之吃痛,瞪着他道:“你干什么?”子离却转头对子巽笑道:“哥,小丫头生气了。”子巽不答,只冷冷地看着络之。络之拿另一只手去扳子离的脚,口中叫道:“韩子离,你别太过分!你以为我喜欢住在这里!是你们要娶我的!你们要真的恨我,当初就该有骨气点回了这事!如今你们当着全天下做了好人,却在家里欺负我,好象要我还债似的!我欠你们什么了?要我在这里受你们一家子的践踏......”子离听她如此说,不禁怒火中烧,他一脚踩得越发用力,半蹲下身子同她直视,阴涔涔冷笑道:“你们家欠我们的有多少,你老爹没和你说清楚吗?还是要我给你补堂课?好叫你以后知道什么叫罪有应得。”他口中如此说,脚下却不放松。络之倒也倔强,硬是不肯喊痛,只冷冷地瞪着他。子离嘘道:“你骨头倒硬!这样吧,你让我把这只手踩碎了,我就考虑不把那笔帐算在你头上。”络之咬着牙轻轻笑道:“三少爷把帐算差了,我从没欠你什么!”子离一只手勾住她的下巴沉声道:“你是没欠,可你得替你老子还。”络之痛得哼了一声,又冷笑道:“原来是笔糊涂帐,这些恩恩怨怨的事总叫人看不透,总叫人想着为父报仇,父债子偿之类的,自己把自己当成判官,真是俗气!”
子离扬手一个巴掌就要打过去,却叫子巽一把抓住了手。子巽喝道:“够了,把脚拿开!”子离青着脸,慢慢地挪开脚。子巽走过去把络之扶了起来,一边弯着她手指的关节,一边对她道:“骨头应该没断,不过可能要肿几天了。”络之猛地抽回手,怒道:“不用你假悻悻!我若给他踩死了,不正遂了你们全家的意吗!”子巽倒笑了笑,狭长的眼睛闪闪烁烁,慢慢道:“踩死你可不是我本意,我的夫人。”他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脸上的笑意却越发阴冷。络之只觉毛骨悚然,锋芒在刺。他又拿起了她的手翻来覆去地仔细看,末了温和道:“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要是留了个病根就不好了。”络之满心不自然,生硬地道:“不用,留什么都没关系,我在你们家也活不长。”他倒像满意了似的,放了她的手让她走了。她舒了口气,疾步离去,她情愿对着子离的汹汹怒气,也不愿对着他哥哥的虚情假意。
晚间子离回到自己的主处,思来想去总觉得不甘心。婆子端了进贡的ru酪来给他吃,却被他骂道:“一股子骚味!谁吃这个,拿走!”婆子立刻躲开了。子离心下烦闷,便拿了剑去院子里舞了起来。他正舞得兴起,忽瞧见墙边上一条小蛇缓缓爬动,他心念一动,顿时有了注意,于是扔了剑走出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拿着个麻袋回来了,却不回自己那里,往内院西南角去了。仰桐庐里的一花一木已凋得差不多了,处处露着初冬的痕迹。晚间的风已有寒意,吹进冷落的庭院里呼呼作响。子离一跃上墙,看见只一间屋里昏昏得点着灯,纱窗上泛着两个人影。站着的那个正说道:“姑娘,咱们自己都顾不了了,你哪里捡来这么个东西!”坐着的那个不语,只抚着怀里的一团黑影,半晌说道:“我看着好玩,捡回来做个伴吧,这里怪闷的。”却是络之的声音。纱窗上她的影子正侧面坐着,尖尖的下巴,眼帘低垂,睫毛向上微翘。忽然她怀里的那团东西一动,她也微微一晃,一侧的头发便从背后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接着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道:“连这里的畜生都待我不耐烦呢!大约也沾了他们家主子的火气。”
子离回过神来,才发觉手里的麻袋直晃动。他嘴角向上一歪,便解了麻绳,自己翻到墙上等着看戏。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果然听见络之叫道:“有蛇!琉璃,有蛇!”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瓷器碎声。子离心头大乐,他到底年轻,行为之间不免存有顽童之气。正笑得欢畅,忽听见有人叫了声:“三爷!”原来姜嬷嬷听见叫声,过来看热闹,没料到看见子离坐在矮墙上。子离被她这么一叫,倒像是做错事被抓的学生,一边向她摆手势叫她住口,一边慌着溜走了。
第10章
转眼就要过年了,这年年底子离拜了屈大头为师,入了兵部。韩母原本安排了酒席让子离叩师的,谁知西南传来急报,只说议和失败,急召屈进入宫。接着三日后屈进就率着十万大军奔赴西南,连子离都没见到一面。
朝中各类谣言不径而走,有说薛冠不愿合作,固执己见的,有说白令璩不谙战术的,也有归咎蛮夷太过狡猾的。大家在朝上表面上都谈着这事,心里却对白令璩是否真的被俘一事暗自揣测。白令璩去西南二个月,虽然次次奏报战况已缓,可如今看起来却是粉饰太平。宫里早有人放风出来说白令璩十天前指挥失当,与三个军师一同被生擒,接着又传圣驾看了奏折后大怒,凡是奏报西南战况的折子都撕了,于是一时间与白令璩交好的都人人自危。谁知第二天容素却神色如常,只是绝口不谈这桩新闻。众人对此事正将信将疑,只是天子不说,他们也不好提。不料屈进没几天就率大军离京,朝官才知事态严重。屈进这几年已退隐,他又素性潇洒,不愿过问朝事。这次皇帝却将他请出,可见那边已没有弹压得住的人。西南的那个边陲小国一时间声名显赫,不仅连宫中诸人,就是寻常百姓都生出恐慌,只怕战事愈演愈烈。正当京城中人心惶惶时,又传来屈大头不战而胜的消息,说是丢失的城池都以收回,两方都愿以和为贵,边疆线也已暂时划定。京城这才民心安定,又恰逢新年,于是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的庆贺声。
元宵节前屈进就让白令璩先行回朝复命了。白令璩这次回来自然引起诸多议论,宫里上上下下都看着皇帝对他的态度。白令璩在上书房只待了片刻,就奉旨回府共聚天伦了。他刚回到府邸,白瑞就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道:“恭喜老爷,才刚皇上派人来赏,说您这趟差辛苦了,让您好好休息;等过了节,还要另行封赏,老爷这次可算是凯旋而归了。”白令璩不答,只往书房走。白瑞忙道:“太太们都在大厅里等着您呢,少爷小姐们也都在,您不过去看看?”白令璩一脸疲倦,阴涔涔地道:“看什么?看我的笑话吗?”白瑞一呆,才慢慢问道:“老爷……”却又不说了。白令璩却说:“先去书房歇歇,我一会再见他们。”
白瑞已经换了第三桶热水了,他看白令璩丝毫没有起来的样子,只好说:“老爷,泡一泡就起来吧,泡得太久会气促的。”白令璩方恩了一声,却闭着眼不动。浴桶里的水静静地散着蒸汽,白令璩便边坐在这蒸汽里,他一只手搁在桶边,指尖上悬着许多小水珠,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白瑞到底忍不住,问道:“老爷,皇上是什么态度?”白令璩闭着眼睛,慢慢道:“抽丝剥茧,用心良苦。”白瑞道:“大姑爷来说,禁军的一半都叫屈老带走了,他问你怎么办?”白令璩不做声。白瑞轻轻道:“老爷,我们虽不图从前的光鲜,但也要想好后路。”白令璩睁开眼,沉声道:“没有后路了,有人想治我们于死地,你看不明白吗?”他突然从水里站了起来,白瑞忙上前替他穿衣,只听他嘿嘿冷笑道:“被俘?玩什么狗屁花样!不就是借刀shā • rén吗!他们也不看看我是谁,那些蛮子敢动我吗!”白瑞忙道:“老爷在那边可曾吃亏?”白令璩气道:“自己人的亏倒吃了不少!韩子巽这个王八蛋!放了根针在我面前,戳到了还不许我喊痛;薛冠的肠子就跟枪杆一样直,正好给他拿去挥来舞去------偏偏皇上又只听他的。”白瑞替白令璩换了套便服,又沏上浓浓的茶来,白令璩这才舒了口气,叹道:“还是家里舒服,我这些年不似从前,倒贪图安逸起来了。”白瑞笑道:“老爷金尊玉贵,这两个月的风霜叫您想家了。”白令璩思符一下,道:“叫大姑爷把禁军的名册给我,还有明日元宵闭门谢客。”白瑞不解道:“老爷,这是为什么?”白令璩冷笑道:“收买人心需要大张旗鼓的吗?”白瑞答是。白令璩这才挥挥手道:“去看看孩子们吧。”
大厅里坐了不少人,白令璩走进去的时候,他们都站了起来,他眼光一扫,微笑道:“怎么都来了。”李氏马上笑道:“这不等着给你接风吗,老爷你倒好,把我们摞在这这么多时候。”赵氏走过去,带着大家请了安,于是各自都按位次坐了。白令璩突然看见白泓远远地站着,就问:“你也来拉?”二姨太怕他不高兴,赔笑道:“夫人把他接来的,说您好些年没见着他了。”赵氏一旁道:“我也是图团圆二字,想让他过了元宵再走。”白令璩恩了一声。二姨太便推着白泓给他磕头。白令璩许久没见这个儿子,心下倒也感触,却又见他一脸委琐,那份欢喜又打了折扣,只说:“起来吧。”他瞧见二姨太在一旁拭泪,又对白泓道:“罢了,这次回来就住下吧,南边的房子我另找人去看。”二姨太大喜过望,一把抱起白泓大哭起来。李氏一旁笑道:“这可好了,我们年年都盼着大爷回来呢;也不知当初老爷怎么狠得下心,把他赶到南边去了。”白令璩模糊想起往事,又见二姨太越发哭个不止,心下烦闷,道:“你带他下去聚聚吧。”接着又问:“澈儿呢?”白澈刚要过来,岚之却在一旁笑道:“父亲你就是偏心哥哥们,怎么不见见大姐姐。”坐在赵氏旁的一女子笑着站了起来,白令璩对她亦笑道:“你姑爷明日要来呢,你们多住几日再回去。”那女子答是。岚之又腻到白令璩身边,笑道:“接着便是我。”白令璩道:“你越发没规矩了。”又看她笑语如花,便笑道:“是该给你找个婆家了。”岚之红了脸,正要说话,白令璩突然看到络之也远远地坐着,就道:“你也回来了?”
络之刚才看着白令璩走进大厅,直觉上就是他苍老了不少,才刚说说笑笑,那感觉却也淡了。如今被他问到,发现他的眼神恍然又变得冷竣了。她心里疑惑这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吗,口中却道:“母亲接我回来的,给您洗尘。”白令璩恩了一声,又道:“你嫁过去这几个月我都在边境,姑爷对你还好吗?”络之答:“还好。”白令璩又恩了一声,道:“一会吃了饭,你到我书房来,我还有些东西给你做嫁妆,那时走得急没给你带上。”络之只答是。白令璩又向大家笑道:“倒是饿了。”于是众人都预备吃晚饭了。
络之在白府住了一晚,到第二天早上才预备离去。临行前梅氏又是眼泪汪汪,捧着碗汤圆对络之道:“我才叫人下的,你吃点吧。”络之皱眉道:“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