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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兆仪在沙发上坐下,长途跋涉的疲惫这时才从脸上显示出来:“别逞强了,最想见到她的不是你吗。她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找到了我,我不想骗她。我看到她就想起了晓晓,她们两个,真不知道谁比谁可怜。”
提到温晓,吴维以就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卫生间有水声,苏兆仪听了一会,淡淡地开口:“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现在的手术很成功,保持规律的锻炼复健,一年内应该能完全康复。我只是想,快两年了,大家都耗得精疲力竭,也改有个了局了。”
[三十三]
没有在病房参观多久,三个人去了医院的餐厅。
陆筠没有心情吃饭,她也永远不习惯欧洲的食物,胡乱吃了一点,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看着吴维以。这么一看,许多刚刚没有发现的细节也都发现了。吴维以的病号服很宽大,握着勺子微微抬起手臂时,就可以看到他右臂上隐约的一道疤痕。
陆筠眼眶忽然就红了,又怕同桌的两人发现,悄悄垂下了视线,盯着盘子里花花绿绿的意大利面发呆。
一顿饭吃到尾声,苏兆仪问她:“你今天晚上留在医院还是跟我走?”
陆筠飞快地回答:“我在这里照顾维以。”
“也好,虽然他也未必要你照顾,”苏兆仪抬腕看了看时间,“你们两年没见,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吧,明天晓晓就回来了。”
吴维以微微颔首:“我有数。”
苏兆仪离开了医院后,两个人回到病房,陆筠担心吴维以的身体,委婉的的建议他上床休息,却被他不在意地挥手阻止,说:“我们去阳台。”
陆筠这才发现病房外有个小阳台,放着一张茶几,还有张凉椅,非常干净,看来是有人常坐在这里。夜晚有点些微的凉意,陆筠去屋子里倒了杯热茶放到吴维以手里才落座。
微风拂面,吴维以握着茶杯,慢慢阖上眼睛片刻,问陆筠:“绑架是怎么回事?”
说话时的语气语调和当年别无二致,曾经的熟悉感再次回来。陆筠确实没想到他在遥远的医院里也知道这事,可见信息时代实在太可怕,连个秘密都藏不住。但心里更多的还是酸楚的甜蜜感。她怕他担心,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嗯,你看过新闻了?就跟新闻里说的一样,水电站差不多完工后,我跟其他两位工程师去伊斯兰堡处理点最后的事情,在庙里被劫持了,绑匪把我们关了三天,当时有二三十个人,我们互相支持着,没什么大事。”
吴维以沉吟片刻,又蓦然转过头盯着她,眼底的亮光几乎烫伤了她。
“可是有人质被打死了,你们几个是最后被释放的,还发生了枪战。”
几个月前的枪炮声响在耳畔,陆筠果断的把声音赶出脑海,表情轻松得很:“是这么回事,恐怖分子都被打死了。我们顺利的逃出来,没有伤到。维以,真的没关系,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说真的,我当时其实并不害怕。”
吴维以静静看着她。
陆筠抬起目光,视线落在远处,“我真的不怎么害怕,不是因为我勇敢,我只是觉得,这两年过得太累,太辛苦了,快抗不下去了。被绑架也就那么回事,没有时间想别的,嗯,应该说别的情绪都麻痹了吧。”
吴维以沉默片刻,所有的视线都被眼睑盖住了,“这两年,没有联系你,对不起。”
陆筠苦笑,这个道歉又算什么回事,完全是搞错了。她喃喃说:“维以,维以,你还想瞒着我啊……我碰到吴雨了。”
“吴雨?”吴维以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吃惊的表情。
“是啊,她还带我去了趟沅西,我在她家住了几天,认识了她爷爷,他们把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会受伤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最后晚上你对我说的话,我每个字都想起来了。”
吴维以觉得前所未有的头痛,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也没必要再藏了,“小筠,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陆筠盯着他,把眼泪逼回眼眶里,一字一句地咬出来:“吴维以,你听好。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让你来代我受劫。你给我好好活着……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我知道,没有下一次了。”吴维以放下茶杯,轻轻握住她的手,还是一样的柔软,只是冷得雪一样。
陆筠狠狠看他一眼,扯茶几上扯了几张面巾纸擦脸。她不知道这一天的眼泪怎么这么多,仿佛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看到她勉勉强强收了眼泪,吴维以别开话题:“小雨现在怎么样?”
“还好,她为了找你,年纪轻轻出来打工,我把她骂回去读书了。”
“回去读书就好,”吴维以松了口气,“她太年轻,我怕她遇到坏人。”
“嗯,”陆筠笑微微,“她虽然是个小姑娘,见识一般人都比不上。她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对你的话言听计从。我最后发火了,把你抬出来她才听话的。”
“是吗,”吴维以瞧着远方,露出个罕见的温柔笑容,眸子里都是溺爱之色,“我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她挺乖的。好些年不见,也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陆筠心说在你面前她自然很乖巧了,可我这么大个人也不能跟她较劲是不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仿佛是念着京剧念白的语气:“唔,什么样子吗,很漂亮。”
气氛在两个人刻意的营造下,倒是一下子缓和了。
吴维以又问:“工程怎么样了?”
虽然是疑问的问法,但语气是肯定的。顿时就回到了两个人最熟悉的话题上,陆筠一点点细致的叙述,吴维以慢慢听着,顺手拿过茶几上的纸笔算一算,就某一个问题详细的追问下去。这种专业性极强的聊天,怎么说都不会辞穷,片刻后,之前的感觉又回来。两年的磨砺之后,陆筠觉得自己的专业水平比起以前进步不少,可在吴维以面前,还是当年那个新手和学生。她郁闷自己的记忆力每况愈下,几乎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忍不住绷直了身子,下意识地咬着唇。
吴维以很久后才发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