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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仇人的孩子,也要视若珍宝?”她望着我的目光,咻地变冷,唇边弧度愈深,“原来,隆恩圣宠,在堂姐心里,是可以忘记一切,不过,我们始终是安陵一系的旁系,又和丞相府的嫡系有什么相干呢?所以,即便我们阖家非死,没入奴籍,都不会影响堂堂安陵丞相在朝野的声望。既是如此,我难道不该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讨回一个公道?”
“你一直都这么认为?你可曾想过,今日,你是让德妃付出了代价,但,这份代价,是该她要还的吗?害叔父的,是她的父亲,而并非是她!她如今已去,玄铭这么幼小的年龄,所受的伤害,你又考虑过吗?”
“我考虑了很久,才感谢堂姐给我这么一个契机,让我得以侍奉皇上,可以孕得龙嗣,但,堂姐,我是干净的,哪怕现在,我都比你们要干净。”她开始笑,笑着看我的脸色是否因此惨白,“所以,我的孩子,怎么可以不干净呢?但,他是皇上的骨血,就注定是不干净的,所以,我要毁灭他!当然,德妃,得替我承担这个罪名!既然我父亲的罪牵连到我,那么,她父皇所造的孽,必由她来偿还!”
她的神情凄厉,所说的话,戾气顿现,忆晴,这可是我当年的小堂妹?此刻,我竟对你是这般陌生,或许,每个人,都有两面,只是,我看到的,一直是你美好若出尘的一面。
哪怕,天烨对我不屑,但当我有他的孩子时,我亦是无比的欣喜,甚至,是因着这孩子的逝去,开始痛恨所有与这有牵涉的人,忆晴却是因为心中的痛恨,选择亲手摧毁这个孩子。
这样的狠绝,让我怔然地望着她,其实,也是我的错,不是因为我,她还可以安宁地生活在这九重宫阙下,但,藏云一行,我的种种,终是葬送她心中最后一丝美好的企盼。
“安陵家的女子,果然精彩,不负朕之厚爱。”没有丝毫温度,清冷的声音随着殿门推开响起,我悚颤回首,天烨玄色的龙袍在暗夜中,折射出九龙爪腾的怒遨,顺公公满脸惶恐地伴在一旁,而萱滢神态平静地也侍立在天烨的身后。
“堂姐,你——很好!”忆晴的话语随即响起,平淡无波下,我知道,是深深的误解。
她定是以为,我让萱滢去唤了天烨,待套出她口中的真相时,让天烨亲耳所闻。但,我这么做,又有什么样好处呢?在她眼中,却只看到是我的邀宠,而隐她于万劫不复地步。
萱莹,我的一再放任于你,却还是造成了今日的大错!
从堂妹的眼中清晰地读到恨意,不光是对天烨,也是对我。
我松开覆住堂妹的手,起身,步伐趔趄至他跟前,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他挥袖免礼,凌厉的目光却扫向忆晴。
“晴美人对朕也实是很好。”天烨的话语中如冰川的棱子,一字字吐出,都将人的耳刺得生疼,然后,会有点滴的疼意漫上心房。
忆晴不屑地浮起一抹冷笑,睨着他:
“不是所有安陵家的女子,都稀罕您的龙嗣,于我,是耻,亦是辱!”
“所以,你选择毁灭,再嫁祸她人?”天烨的声音依然冷漠,却没有丝毫的怒意,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般的平静,平静到甚至是漠然。
“您是高高再上的皇上,仅为罪已诏莫须有之错,便诛我满门,因我哥哥同先贵妃相互爱慕,也死在您的手上,而我,干净的身子,更是被您玷污,您说,我可能为您孕育龙嗣吗?与其,生出来再掐死他,不如,就这样去,倒还不必承受来到人世的痛苦,不是吗?当然,更是以彼之道,还至彼深罢了。”
她句句带“您”,字字皆为奚落之意,我心底骤然起了一丝惧怕的意味,不自禁地拉住天烨玄色的衣袖,滚边的丝绸软滑,让他的袖边轻轻地从我指尖滑过,就如同,我抓不住堂妹最后的生命一般,他薄唇微启,话语,一如意料中:
“既然如此,尘世间怕已无你所要的干净之所。”
忆晴纵是倚靠在床,依然将螓首扬起,蔑然道:
“死的不过是躯体,但,恨,不会消逝!”
“那朕就且看这残留世间的恨意是否会一并被污浊吧。”天烨冷冷地说完,拂袖转身,对顺公公道:“赐鸠酒。”
“您是皇上,可以赐任何一个人死,但,注定永远得不到自己所爱人的心,这就是您的可悲!固然您不爱我,但,您挚爱的先贵妃,却只爱我哥哥一人!哈哈,所以,您比我更可悲!”忆晴抓着被褥,笑得那么灿烂,让人丝毫无法把她同即将到来的死亡联系起来。
原来,她也知道姐姐与堂哥的事,这些事,本就是天烨最禁忌触及的伤痕,今日她这般肆言,天烨又怎会容她一命?
“皇上,臣妾求您!”我跪倒在地,身子,因为惧怕瑟瑟发抖,“您说过,当初臣妾要是求您,您都会答应,今天,臣妾求您,饶过忆晴,她不过因为失子原因才会情绪失控,触犯天颜,请皇上,留她一命!臣妾求您!”我重重地下跪叩首,我不要,我不要堂妹再在自己的面前死去,这短短月余,后宫始终笼罩在血腥无形的杀戮中,我再也无法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尤其,是我在宫内最后的亲人。
“朕说过的是那日,你求朕,朕都会应允,但,今日是另外一日,朕并没有承诺过你什么?”
他伸手试图将我扶起,我凄茫地抬首,额际有温润的液体淌下,然后我的眼前,是一片血雾弥漫,但,这些,不是我要顾及的,我的手反握住他的臂弯:
“皇上,那就让臣妾代堂妹受这刑罚吧。她——是叔父唯一残留的骨血,皇上,真要这么残忍?”
“万岁爷,您就网开一面吧,这年才过,宫里接连出事,太后又是慈悲理佛之人,倘若知道,必然伤心。”顺公公婉转地开口一起求道。
他俯下身子,掏出一方明黄的锦帕,替我悉心拭去眸前和额际的血水,神态的温柔,让我有刹那的恍惚,但他薄唇微启,依然斩钉截铁:“赐酒。”
“安陵宸,未来高贵的皇后娘娘,你莫要惺惺做态,忆晴纵然位卑,但,不需你的施舍,你既要除我,又何必如此颇费周折!你怕我夺你宠爱,殊不知,他的心里,只有先贵妃,你,不过是替身影子而已!如若不是忌着安陵青翦的权势,你也早会被遗弃,你比我更可怜!”
一边有内侍拿托盘上前,顺公公黯然看了我一眼,头亦低下,忆晴的话仅让我更意识到,求他根本无用,我避开他的擦拭,蓦地起身,返身到那内侍面前,一扬袖,将他托盘内的鸠酒扬翻在地,毡毯即刻传闻着“咝咝”声,升起一阵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