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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皇妹身份,和亲至北溟开始,我就一直在最近,亦是最远的距离,默默地瞻望着,这个神一样的男子。
他对我,永是淡柔而笑,伴他十年间,精致如谪仙的完美容颜上,我只看到,微笑和平静这两种情绪,银丝飘拂后浅灰色的冰眸,似乎,看着我,又似乎,是看着更为广袤的天地。
虽然,我是北溟后宫唯一的嫔妃,可,十年间,我们却是相敬如宾,他从未在我的皎雪宫就寝,每晚,除偶尔来此用膳后,他就把自己封闭在了冥宫。
他是如神的君主,没有任何感情的牵绊,越过一切,高高在上的,俯视人间的喜怒哀乐。
而我,一年年,在雪山之崖除了等待、等待之外,剩下的却还是等待,等到在他眼里,真真实实有我的身影,那这份等待,便是无怨,又无悔的源于最初的执着。
这一年的深冬,西周国主,修国书,遣使者,护送后宫一位嫔妃至北溟求千年血莲,在两国局势因东歧紧张的情形下,他竟然亦应允了,并嘱我负责此嫔妃在北溟的一切起居所需。虽是一反常态,但我依然遵命,而并未去问缘由。他认为我该知道的,他必会说,如若不然,我再问,亦是多余的。
我知道,我的这份平淡识礼,是他一直赞赏的,所以,亦是我要珍视的。哪怕,我和他之间仅剩这些维系,可,还是有些东西,会渐渐柔化他静漠的眸底,这样,就足够了。
当我,于那日清晨,在卓奥峰下,迎接西周的使者队伍,并把他们安置于拉昂峰第一坳的行苑时(注1),我终于看到由使者抬起的檀木榻上,西周国主的昭仪、权相的千金——安陵宸,因为这匆匆一瞥,我将她单独安置在了我的皎雪宫偏殿。
那时,我不知道,为何会有此决定,乃至,在她离开北溟,再次忆起,我才知道,是彼时初邂时,心底就已萌起的惺惺相惜。
我和她,都有尊贵的出身,亦都在皇上心里,留下或多或少的印迹,而我们,最后,会否是殊途同归呢?
皎雪宫,她的侍女将其面部的白纱取下时,我不仅微微一怔,苍白的素脸,微阖的眼眸,静谧肃然,但,那道疤痕却将这本是我所见过最倾世的容貌生生地添上了不和谐的毁灭。
她是我见过,除了陛下以外,拥有绝色姿颜之人,不同的,仅是她为女儿身,我凝着那疤痕,心底漾过的,是深深的怜惜。
随行服侍她的两名侍女,一唤萱滢,一唤望舒,均是清冷恭谨之人,望舒看似精通医术,抵宫当晚,就奏请陛下速赐血莲入药。
血莲,北溟圣花,千年花期,虽然,北溟的禁地卓奥峰顶峭壁,遍是血莲,但每轮绽开,仅有一朵,采摘而下,不过,一日,便枯萎凐灭。
但陛下,却欣然应允,翌日拂晓,便命护军之内最精干之士攀至峰顶采摘。傍晚时分,已然得到一株怒放至盛处的血莲。
这,亦是我至北溟十年间,第一次睹得北溟圣花——血莲,炽烈艳冶,妩极媚凝,亦若吸尽了天地灵气,瓣瓣却绽出死亡腥血之光。
第二卷缘惜第26章迢路千里迎卿来(下)
(上官寰柔)
我看到望舒郑重接过血莲,置于白玉四鼎桌上的蓝陵杯之上,然后,以匕首刺其臂,殷泠血滴便溅至血莲瓣上,而花瓣触到人血,竟全数溶去,归于虚渺,轻缓泠泠淌入杯内,汇成一杯红色琼液。
她不顾尚在渗血的伤口,返身走至榻旁,而萱滢已扶起宸昭仪,轻捏下鄂,待她唇微开,望舒便悉数将杯内琼液倾入她口内。
我淡然看着这一切,平静自若,虽然,在此之前,我亦不知道,血莲是如此入药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见,倚在儇滢怀内的宸昭仪,秀眉突颦,旋即,竟“哇”地一声,一口黑色粘稠的血液竟喷溅而出,白色锻被,玉阶之上,星星点点,满是黑血斑驳。
然后,她嚶咛一声,美眸缓缓而开,那双眸子,剔透流转,盈露含娇,为她倾世的容颜再注进让人迷恋的光华。
我看到她极度虚弱地复又依进萱滢怀内,萱滢惊喜地道:
“娘娘,您总算醒了!”
望舒亦是如释重负吁出一口气。取出丝帕,慢慢替她擦拭唇畔的血渍。
那一刻,我心里竟也漫上了丝丝的欣喜。看到垂危的生命再次燃起希望,总会感触到我日渐平淡的心扉。
我嘱宫女速去禀告陛下,然后,照着望舒之前所开的方子,令医女去煎熬汤药,以做药浴。
接下来的日子,宸昭仪在药浴的调理下,气色愈渐恢复,而我,亦和她在每晚夜静时,禀烛夜谈,虽然,我们之前远隔千里,但却似曾相识,可能,缘于我们类似的曾经,都身不由己,所不同的,我的眸里,如今,除了淡然,还有深深的爱意;而她,眸内,撇去清冷,我竟能辨得,那一抹刻意隐去的纠葛情感。
不过,这并不碍,我们继续相知。
闲暇时,她会弹古筝,而我以琵琶相合,这段日子,是最恬适,无忧的,哪怕,陛下在那段时间一直未来皎雪宫用膳,但亦不影响我与她相见恨晚的情愫。
而这段情愫,终将伴我们一生,不论未来时事如何逆转,而,我和她,却始终会记得彼时的我们,知己相惜!
(注1)
卓奥峰与拉昂峰并立于北溟之颠,两峰矗立,无比巍峨。
皇宫建于卓奥峰,分三坳,第一坳建纳贤宫,为国主早朝会晤朝臣之地;第二坳建宫殿,为后妃女眷居所,亦建内司所,掌管宫内膳食医药;第三坳则是冥宫所驻之地,为历代北溟国主寝宫。
拉昂峰亦分三坳,除第一坳建行苑,接待外国使臣,其余二坳,均为朝臣居所,愈往上,则地位愈显尊崇。
第二卷缘惜第27章欲断哀弦君须怜(上)
(安陵宸)
再次睁开眸子,却是置身于一个冰雪砌成的国度,银妆素裹,剔透莹净,却不失巍峨。
我的余毒,望舒需每日以无根天池水为引,熬上草药,渐渐驱之,如此,返回西周的行程便延到了一月之后。
似是短暂的失忆,抑或我不愿去想那些悲怆凛恨的往昔,醒来后的我只愿恣情于这段干净纯粹的日子,每日与她,温柔婉约似水的女子——北溟国主的柔妃,上官寰柔为伴。
她永是荣宠不惊,淡淡然然,回眸处,风姿绰约,但,眸底,却有忧悯蕴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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