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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溪溪望着胤旭初那一双细长而闪烁不定的眼睛。对方眼中分明传递出某种纠结,困惑和不忍的神色。
“其实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对么?”程溪溪知道这样一句话终究还是要有人拎出来,抛给胤旭初。对方也许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呢。
胤旭初久久都没有回答,那神情分明就是既不愿承认,也不愿否认。经历过某些无法抚平的伤害和无法挽回的fēng • bō之后,承认对对方还有感情会让这男人觉得很丢脸,不承认这种感情又仿佛是一种对过去的否定甚至唾弃,让他于人于己都不忍心。
男人用几根手指试图将那捏变了形的塑料咖啡杯整饬成原状。塑料杯在他手中“喇喇”地挣扎,虽勉力支撑原形,杯身之上却不可避免地残留下横七竖八的伤痕,触目惊心。
程溪溪看得出来,胤旭初这人关键时刻还是心软了。
他是那种可以针锋相对毫不嘴软地跟女人对骂的男人,但是女人在他面前俯首哭泣他能怎么办,是继续指着这个人痛骂呢,还是跟她对坐着感时伤怀,哭天抹泪?
程姑娘说道:“我觉得你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难做的。她也不会一直赖在你这儿不走,总归要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也许过段时间她爹出来了,她就回国了呢!”
“呵……她爹恐怕出不来了。”
因为胤旭初的老爸昨天难得又灵犀地给他来了一通越洋电话,说蒋家出事了你知道么?蒋佩芸那姑娘跟你没再联系吧?他家后台倒了,这次上头可是要彻查严办,被抓典型了。当初可幸亏没跟这家人攀亲。官场如战场,兵荒马乱,旦夕祸福,我们这些小人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人充当了炮灰。你爸我在这个位子上熬了这么多年真的不容易,求着上头的,哄着下头的,养着外边的,瞒着家里的,一个人肩挑好几个家的重担。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还总是跟我对着干,完全都不懂得体谅理解我的难处!
当然,胤旭初也没跟他爹说实话,蒋家小姐现在就在我屋里床上躺着呢!
程溪溪听胤旭初慢慢讲述他当初与蒋佩芸在一起的日子。那也是一对男女初到异乡,落寞飘零之下彼此依靠和慰藉的故事。
他二人当年也过着男人在厨房叮叮当当做饭,女人在饭后稀里哗啦洗碗的二人世界;也曾经男的在台上卖力飙情歌送给女人,女人在台下丢花抛吻,台上台下四目含情;也曾经在房间暖气坏掉,小气的中国人房东又不肯花钱修理之时,缩在棉被里四只手脚蜷在一起给对方取暖;也曾经在高速路上被警察截住,男人跟警察解释得脸红脖子粗,仍然被开两百刀的罚单;女人跟警察哭鼻子抹眼泪撒个娇,警察一不留神被逗乐了,转身又将罚单撕掉了。
程溪溪动容于痴男怨女之间纠葛缠绵的随风往事,心中却又忌讳这纯粹的心动之中掺杂了渣滓和砾石。她踌躇了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前些日子听很多人说,你跟夏凡在一起,有这回事么?”
胤旭初飞速看了程姑娘一眼,没有答话,眼睛看向窗外。
半晌,男人神态缓和,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我跟她谈不上在一起,上过床罢了。”
这回轮到程姑娘说不出话,狠狠咽掉一口咖啡,眼光迅速飘向窗外夜空。
胤旭初倒是缓过神儿来,顾不上照顾程溪溪的尴尬,继续说道:“其实这有什么,跟她上过床的男人海了去了。不是所有人都……”
他直觉是想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程小姑娘似的这么保守,死气白咧地摽着一棵大树不撒手,跟着一个男人不挪窝,不过还是适时地把这种比较露骨的话吞了回去。
程溪溪一听那话音儿,心中顿时万般失望:“那上回听人说你跟经济系一个男生,好像叫卢峥的,在圣塔公寓那里打过一架,也是因为夏凡吧?”
“那人觉得我骚扰他女朋友了,所以跟我找茬。”
“那他是不是夏凡的正牌男朋友啊?”
“什么男朋友,不过是入幕之宾罢了。有些男人是但凡上了一个女人,就容易因性而爱,自作多情。自己划了个地盘,以为能圈住人家,其实是陷了自己。”
胤旭初毫不隐晦地跟程姑娘讲了夏凡如何主动勾搭,他也来者不拒,一来二去就发展成了床伴关系。当然,这男人很巧妙地隐去了一小段实情。那就是当日酒局之上陈程二人过分亲昵踢爆恋情,惹得某人当桌发作,心情不爽,当晚就没有拒绝夏姑娘的引诱。
胤旭初一直认为,自己其实早就对程小姑娘释然了,完全没有任何念想。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婆婆妈妈腻腻歪歪,为个女孩子还能要死要活,要打架要玩命,要做第三者搅和人家两口子的男人。
这男人很傲气地绝对不妨兄弟的好事,不沾朋友的女人。
然而,但凡是个受了雄性荷尔蒙影响的男人,在某些事上的确很容易受自尊心教唆,被好胜心驾驭。他也没有想到那天竟然会无法控制地醋意大发,不得不另寻途径泄火。
且说事后不久,夏凡还想拿这事儿要挟胤旭初,赚一些好处,却不想这个男人也不是善茬。胤旭初这人最不能忍受被女人辖制,立时就火了,说你又不是已婚又不是处儿,你有什么可以为难我的?你跟过哪个你以为我不知道?
胤旭初随即面露不屑地报出了学校里四个男生的名字,夏凡姑娘立刻就变了脸色。男人也就是碰运气蒙一把,但是精明如胤旭初,学校里哪个学生出入来往不是他经手过目的,所以蒙这事也能蒙个不离十。这里边儿还有一个已婚男人,一个本来有女友的男生。
胤旭初竟然还说出了夏姑娘来此地之前还有个富家男友。她来这里念硕士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是靠男友供养。夏凡立即目瞪口呆,面色如土,无法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暗地里打探她的底细,还探得如此详细。
其实胤旭初根本没有打探什么。这人只不过交游广泛,在某间学校有几枚校友,而夏姑娘又太过显眼招摇,路人皆知。因此熟人之间互相八卦,那档子旧事就全部被八了出来。
程溪溪听这故事听得一阵反胃,愈发觉得苦咖啡喝到嘴里都一股子馊泔水味,平白无故喝出了一口渣子,令人作呕。
胤旭初望着程姑娘,口中满是自嘲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