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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止淮回到自己房中,无意中向着桌面上的铜镜里望了一眼,陡然间怔住了。
原本漆黑的长发,不知何时开始,竟已呈现出了一片暗灰之色。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拂过发梢,停顿了一下,便将原本垂于肩后的长发束起,尽数纳入了头上所戴的冲虚巾内。
天人五衰之兆已然初现,晏止淮知道自己大约也时日无多了。等到一头青丝尽成雪,他的寿命也就到了终头。他原本打算着,就这样留在栖龙山内,留在那座山洞里,过一日是一日,过一季是一季,到了熬不过去的那天,最后去齐县龙王庙前看一眼,也就再无其余的牵挂了。可偏偏又叫他遇上了容琛,避无可避,还被硬生生带来了这水府。
看到那座玉雕的时候,瞬间的吃惊,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言喻的心情。从容琛大婚之日那刻起,便已经接受了他生命中已经走进了另一个女子的事实。然而亲眼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原来容琛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再见到容琛,他才赫然惊觉,除了那张脸依然是他所熟悉的之外,其余的一切,容琛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益水龙君而已。他一手养大的小蛟,别扭任性,爱撒娇,也爱胡闹,对他一心一意,眼里从来都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物。可是如今他所面对的容琛,早已为人君,为人夫,为人父,高贵而优雅,气势凌厉,再不是当年会扯着他衣角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蛟。
三百余年的岁月,流转而逝,容琛又怎会还是他心目中的小蛟。回想起当年的戏言,他笑着对容琛道,我只怕你到时候娶了王妃,不耐烦我日日来叨扰,想赶我也赶不走呢。无心之言,谁料数百年后,竟果真会有这一天。
晏止淮垂下眼睑,微微笑了笑。
他并不嫉妒那名女子,只是有些羡慕。
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有容琛这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她,喜欢她。即便是她故去了,也念念不忘,不肯再娶新妃,还令人雕刻了一座栩栩如生的玉雕,凭寄相思。而这三百多年里,自己触眼所及,全是当年容琛留下之物——他最喜欢的那张铺着兽皮的软榻,他初次蜕皮后脱落下来的一小截犄角,他当做宝贝一般送给自己的一堆闪闪发光的珠宝……在他日日夜夜对着那些东西出神之时,容琛却是对着另一名女子,轻言笑语,柔情蜜意。
晏止淮身子不由得一颤,随即闭上了眼,抬手按住了额头。
容琛并没有错……不过是忘了他而已,既然已经忘了,又何来变心之说呢?遇到了喜欢的女子,爱恋思慕,成就一段姻缘,不是最平常不过的吗?
然而越是想要不在意,便越是心尖被刺一般的疼痛。晏止淮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并非像之前所想象的那般,看得开。
面对着这样的容琛,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所以他才不想来容琛的水府,不想再和他见面,也不想两人之间再有交集。既然已是忘却故人颜,又何必以待客之道,强留他于此。
他想着,自己也该离开了。晚间见了容琛,便向他辞别吧。
容琛处理完了手头的公务后,不知不觉中,又向着晏止淮的住处走去。转了个弯,却看到容璟正眼巴巴的拽着晏止淮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要晏止淮去自己寝殿里坐坐。
容琛不由得有些好笑,他这宝贝儿子,甚少黏人,平时也只和他亲近。如今对着晏止淮,倒好似颇为依恋。分明之前还气呼呼的,恼恨那山神打了他,回水府后还发了好一阵脾气。这才十几日,怎就转了性子?
晏止淮也不明白这小龙君怎会突然间粘上了自己,只是被他拽着,也没办法,只得随着他去了他的寝殿。容璟欢天喜地的,拖着晏止淮,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平日里藏在床底的一堆宝贝都拖了出来。晏止淮一瞧,无非是些闪闪发光的珍珠宝石之类,小龙君神气活现的,问他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尽可以挑几样拿走,但是不许说要回栖龙山的话,要多留下来几天陪他玩才行。
晏止淮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年,小蛟将他拖回自己的洞府内,献宝般的推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讨好的晃动着尾巴,想要自己留下来。
难道果真是父子间一脉相承,想不到如今小龙君也只会来这手。
有些想笑,更多的却是涌上心头的淡淡感伤。晏止淮摆手笑道:“多谢小龙君厚意,小仙实在是不需要这些……”
这些个珍珠宝石他要来作甚?可是小龙君却不依,发恼起来,最后晏止淮没奈何,只得随手捡了一串珠子,套在了手腕上,才算是哄得小龙君又高兴起来。
却不料手腕露出之际,容琛一眼便瞧到了上面所系着的那根红绳。当下面色便微微变了变,竟是径直走到晏止淮身边,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神君,你手腕上系的这根红绳,从何而来?”
晏止淮一怔之下,想要将手缩回衣袖,已然来不及。这跟红绳,数百年间一直系在他手腕上,由于被仙气浸润,虽已有多处磨损之处,却也从未断裂。如今陡然被容琛问起,也只能避重就轻,轻描淡写的回答:“故人所赠,临别时留作纪念罢了。一直戴着,寒酸得很,龙君见笑了。”
小龙君瞧了瞧,撇嘴道:“确实寒酸。快点丢了罢,我送你的那串好看多了。”
晏止淮笑道:“小龙君说的是,改日便扔了它。”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的将手腕从龙君手内抽回,覆于衣袖之下。
容琛一见到那根红绳,心头便不由一阵恍惚。三百余年前,他从浣龙池内出来,受封益水之主时,手腕上却也系着根红绳。因不知从何而来,又如何会系于他手腕之上,便随手扯断扔掉了。如今……为何会在晏止淮的手腕上,也看到这样一条红绳?
一听他毫不在意的说要把这红绳给扔了,容琛面色微微一变,不悦之情陡然而生,竟是冲口而出:“既是故人相赠,怎能随便弃之于地?璟儿所言,神君不必放在心上。”
小龙君容璟一下子恼了,跺脚道:“父王怎么说这话?难道我送的那串珍珠手链,还抵不上一根破绳子?”
晏止淮急忙将小龙君所赠的珠子换了只手腕套上,哄着他道:“自然是小龙君相赠之物更为贵重。只是故人所赠,小神也不便丢弃,便两个都戴着罢。”
容璟哼了一声,便也不言语了。容琛放缓了脸色,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