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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她将剑柄一握,却没有刺出去,只是重新收回剑鞘。
从头到尾,没有再说一个字,她转身就走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落泪,她就这样沉默地离开了芷烟斋,离开清远。
第二天就传来曼青自出师门,回自己家乡的消息。
他再也没见过曼青,此后长久的一生,直到尽头,都没有再见过这个他愧对的女孩。
凤狄觉得自己不是人,非但不是人,只怕比畜牲也不如。
回想起自己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一生,他赫然发觉自己活得十分失败,几乎没有什么事成功过。论到资质,他不如已经成魔的凤仪,论到感情,他发现的太迟。
他活了七十年,大梦一场,自以为是大师兄,旁人口中的师叔,师祖对他亦是青眼有加。
到如今恍然大悟,他什么也不是,做什么都失败。
凤狄颓废得恨不得立即去死,化成灰,别叫旁人看见自己,尤其不要叫师父与胡砂见到。
他甚至对他俩产生了恐惧,只要一想到,心里就像被钩子狠狠钩了一下,心脏都要被戳穿似的。
他不想待在芷烟斋,也不想再待在清远,他想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他一个人茫茫然地离开了芷烟斋,在一目峰和二目峰的林中胡乱走动,迷路迷得昏天暗地,小小一个林子,却像最大的迷宫,怎么都绕不出来。
最后不知走到何处,忽然听见林子里有几个弟子在说话,隐约提到“芳准”二字,他心中顿时一惊,本能地掉脸就要走。
“……中午从芳冶师伯祖那里听到的,师祖为此发了好大火,差点就要派人去元洲把芳准师叔祖抓回来。听说是为了什么水琉琴,那个凤仪成魔了,需要水琉琴来辅助……”
话未说完,旁边一个清脆的女声便打断道:“啊,这个早就听说过啦!前两天还听有人在传呢,凤仪现在成了魔,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据说是芳准师叔祖的授意,因着他想成天神,却没有足够的五行之力,所以便派凤仪去偷神器,金琵琶也是他偷走的。结果师徒俩分赃不均闹翻了,很不愉快呢!”
荒谬!凤狄闭上眼,想大声呵斥这些无聊传流言的人。
可是那一瞬间,突然又想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他刚刚赶回去,听见凤仪说的那两句话。胡砂说那是挑拨离间,可事实谁也不知道。所谓无风不起浪,清远的流言蜚语到了可怕的地步,总不会是人瞎编出来的,必然有一两个当日的知情者。
说不定,真的是师父……凤狄紧紧皱起眉头,不愿继续去想。
他转身要走,却听林子里那两人又道:“说起来,胡砂那人也古怪的很,突然入门,突然又被逐出师门。按理说,她一介凡人,半点基础也没有,芳准师叔祖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居然破格收了她。如今我才明白,是为着她能养水琉琴。当时听说胡砂去拿水琉琴,芳准师叔祖不是一下子就冲出去了吗?把祖师爷气得脸色都变了,回头还真让她把水琉琴拿到了。祖师爷担心她的安危,派了凤狄师叔去劝说,她也不知被芳准怎么蛊惑,居然不肯回来,心甘情愿替他养水琉琴。凤狄师叔斗不过自己师父,所以师叔祖便将他安排到芳准身边,随时监视。真不愧是师叔祖,看他清瘦斯文的模样,心机原来这么深,我倒有些可怜起胡砂了。”
凤狄越发听不下去,忍不住张口怒喝:“什么人在这里妄谈谣言?!”
林中那几个弟子唬得纷纷噤声,掉头就跑,眨眼就如鸟兽散,凤狄愤而去追,奈何林中道路复杂,他又天生不认路,追了半天一个也没追上,只气得脸色发青,抬手去捶旁边的一株松树,松枝松叶被他捶得哗啦啦往下掉。
师父怎会是这样的人!完全一派胡言!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全是假的,根本不可相信。
可这告诫自己的声音分明显得色厉内荏,他的心好像破了个洞,洞的名字叫“怀疑”。
或许……或许真是这样?师父活了三百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为什么独对胡砂情有独钟?若不是为了水琉琴,他何必执意滞留在外,就连师祖跌软,同意让胡砂回归师门,他还是不肯回清远?
若不是为了水琉琴,向来聪敏乖觉的凤仪怎会成魔?那天怎会与师父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是相信师父做的都有道理,还是相信自己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诲,遵循清远的正义?
凤狄完全混乱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猛然转身,厉声道:“停下!方才那些谣言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那人似是被他一惊,立即停了下来,皱眉道:“凤狄?你在此大呼小叫做什么?”
凤狄呆了一下,定睛看去,却见此人白衫清须,正是芳冶师伯,他急忙垂手道:“弟子鲁莽……请师伯责罚。”
芳冶眉头又皱了一下:“你方才……说什么谣言?”
凤狄心乱如麻,摇头道:“不……弟子……弟子没有……”
芳冶淡道:“不必抵赖,其实你便不说,我也明白。此事甚是古怪,并非你等小辈弟子所能过问,今日的事,只当没听见便好。我会即刻传令廉贞部,命清远上下不许再提此事。你如没有他务,便速速回去吧,休得乱窜。”
凤狄怔了半晌,只得垂头称是,掉头便要离开。
可是想想还是不甘心,停在那里,低声道:“师伯……求您告诉我,这些……是真的吗?”
芳冶叹了一声:“你知道又能如何?我明白,芳准是你师父,感情自然与旁人不同,但此事你知道也没甚益处。回去吧,别想了。”
凤狄轻道:“师伯,弟子求您。”
芳冶背着双手,叹息着望向远方高耸入云的三目峰,良久,才道:“我也算看着芳准长大,这孩子向来聪明伶俐,怎会在此事上想不开……”
话未说完,凤狄掉头便跑,像是发疯了一样,踉跄着也不知撞了多少棵树,最后腾云而起,眨眼便不见了。
芳冶在林中站了许久,慢慢回过头来,双目在暗沉的林中看来是血一般的红。
他忽而轻笑一声,袖子一展,化作一道红烟便要消失,忽听林中一人惊呼一声,紧跟着“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他慢慢停下动作,回头望去,却见一个不知辈分的小弟子软在地上,惶恐地看着他,喃喃道:“芳冶师伯祖?你……你的眼睛……”
他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