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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平咧嘴笑道:“慕将军,我们这次将哈尔穆活捉过来可好?也好杀一杀北燕人的气焰。”慕天华微微一笑。两人下了城楼,领兵出城。
林未颜撑着城垛,意态悠闲地看着城下厮杀,还不到一炷香功夫,哈尔穆长刀脱手,掉头拍马就逃,不由凉飕飕地说了一句:“慕伯伯当真厉害,这个傻大个连二十招都走不下来了,却还越挫越勇。”他直起身,忽见傅徽眼神凌厉地看向自己,吓了一跳:“傅、傅帅?”
傅徽神色严峻,在林未颜肩上一推,又看向裴洛和秦拓:“你们下去点三千骑兵,即刻追上去,一定要快!”
三人得了军令,立刻奔下城楼去召集人手。
傅徽来回踱了一趟,眼角微跳,又向着裴潇和凌镇予道:“你们也跟去增援,切记切记,千万不要出差池!”
十里窄道过半,北燕人早已被杀得四处逃散,溃不成军。
窄道两侧依山,绿荫遮蔽,杂草丛生,地面还留着隐隐血迹。慕天华一抬手,身后骑兵都跟着勒马缓行。
周遭寂静,惟有杂乱的马蹄声在山道回响。
□战马似乎对这样的寂静有些许不安,打着响鼻,蹭着马蹄,几欲掉头。
慕天华顺了顺马鬃,拨转马头,厉声道:“不要再追过去,立刻回转!”话音刚落,只听两旁草丛响动,战马嘶鸣,一排轻甲骑绕到前方,旗帜鲜明,却是北燕淡紫色的王旗。
慕天华扬声道:“大家不要乱了阵脚,跟着我一路杀回去!”他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副将展平也跟随在身侧。忽听风声呼啸,刮得脸庞刺痛,身侧的人一声惨叫,格外凄厉。慕天华偏过头一看,只觉气血翻涌,瞋目欲裂:展平的胸前正插着一支长长的羽箭,从后背透出,鲜血淋漓。
前方一人勒马伫足于北燕轻甲骑之前,银甲耀眼,手执长弓,还维持着放箭的姿势。
慕天华闭了闭眼,竭力平顺气息:“燕、骁……”现在最要紧的是将手下的骑兵安全带回,愤然出手无疑是不明智。
慕容骁低下身,将长弓挂在鞍边,竟纵马狂奔而来,看势头是冲着敌方主将去的。慕天华握紧长枪,也策马疾奔。两人策马错身而过,手中兵刃发出一声清响,几乎响彻整个山道,火光迸射。
慕天华不待向前冲的势头减弱,便急勒马缰,调转马头一枪刺去。这一枪用了全力,隐约有石破天惊之势。慕容骁终是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拨转马头,听到身侧风响,只能微微向后倾身。殷红的鲜血飞溅出来,映着手上锃亮长枪,显得异常凄恻。慕天华一击得手,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口气,眼前突然发黑。
眼前日头西斜,残阳似血,慕容骁缓缓抬首,胸前插着的枪头几乎全部没入,而他的长枪也已经脱手,另一头正刺入慕天华的小腹。
慕天华看见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眼中如同映着清冷秋意,嘴角微动,却是、挑起一丝清淡的笑。
耳边风萧马嘶,就此静止。
英雄无泪(4)
秦拓裴洛他们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面:慕天华手执长枪,刺穿慕容骁胸前银甲,而他自己的小腹上也插着一支长枪,无疑是慕容骁的。两边的将士都震惊地看着,无人动弹。
日已西沉,天边泛起一片血红,如同铁衣之上的鲜血。
秦拓嘴唇微颤,那一句到口的话语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却见慕容骁先动了,蓦得抓住胸口的长枪,猛地拔了出来,鲜血喷涌,几乎染红了身上的银甲。他抓住枪头,回手一送,枪柄正击在慕天华的咽喉。
慕天华气息一滞,被一股大力带得后仰。头上的盔甲掉落,露出底下灰白的发丝,在夕阳晚风中猎猎而舞。
这一瞬间仿佛被定格在那里。
慕容骁纵马上前,低下身拔出靴上的短刀。
但见青锋一闪,温热的鲜血溅起。
他身子微晃,呕出一口鲜血,突然仰头长啸,有如龙吟,却殊无半分得意之情。长啸未竭,渐渐变成一阵张狂大笑,笑声凄厉,好似带着哭腔。
天边的残阳渐渐淡去,山间晚风凉冷,轻柔吹拂而过。
慕容骁笑声渐止,抬手捂住伤口,径自调转马头,策马而去。轻甲骑队也跟随他身后,不久就消失于山道的尽头。
秦拓跳下马背,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他扑倒在地,小心地伸出手去,将姨夫仍圆睁着的眼合上。他眼中泛红,银牙紧咬,一声不出,把那支插在对方小腹上的长枪拔了出来。
裴洛走到他身边,口中苦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征战沙场半辈子的长者正躺在地上,身首分离,灰白的发丝散落在一片鲜血中。秦拓撕下一幅衣摆,将姨夫的头颅放在上面,缓缓地包好,然后将老人的躯体抱起,小心地放在马背上。
裴洛走到副将展平的尸首前,低下身将人扛在肩头,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裴潇和凌镇予从远处领兵赶来,看见这一幕,动了动唇,然后缓缓低下了头。
傅徽神色沉静,手中的火把点着了干柴,火舌吞吐,柴火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火势慢慢吞没了柴堆上面的尸体。
不知是谁先领头的,渐渐的,整个军营响起了南楚的殇歌。
秦拓跪在地上,慢慢地用手捡起姨夫的骨灰,再小心地装进一只缺了口的青瓷瓶中。突然肩上一沉,只见傅徽在身边单膝跪了下来,沉声道:“徵行,你听我们南楚的军中殇歌。”他在膝上打着拍子,跟着其他将士一起低低唱道:“……试问谁,劈开战殇化江山,问千古鸿图霸业,英雄无泪。看今朝,朝天阙。长河月圆,洒酒祭天,埋骨他乡为雄魂。可曾忆,谁人傲笑群雄间,待马蹄踏遍河山,一场清秋。”
“这支殇歌是我南楚的太祖皇帝所做,他在一场战事中失去心爱的孩子。那句‘埋骨他乡为雄魂’是后人改的。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亲人、朋友埋骨他乡。太祖皇帝在年老的时候,回忆往昔,曾说‘斯人往矣,无悲,终聚首’。你姨夫虽是去了,却是战死在沙场之上,暂且相别,数十年后,我们大家还会在另外一个地方聚首。”傅徽看着他,淡淡开口。
秦拓手上一顿,咬牙道:“傅帅……”
傅徽站起身,抬手按在他的肩头:“英雄无泪。可是无泪的,又怎么称得上真正的英雄?”他转过身,衣甲轻响,渐渐走远了。
秦拓伏在手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