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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华为这事纠结了一整天,也忘了和他针锋相对,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顾宣道:“因为只有雄蛐蛐才会大声鸣叫,雌蛐蛐是不叫的,所以但凡听到鸣叫声捉回来的蛐蛐都是雄蛐蛐。也只有雄蛐蛐才会争斗,一雌一雄放在一起,它们打不起来,但如果是两只雄的放在一起,就肯定会打起来,而且不分出胜负绝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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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华听得入迷,又问道:“那,怎样才能知道它们中间谁最厉害呢?”
顾宣盯着她看了片刻,浅浅一笑,“你真的想知道?不后悔?”
其华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看着陶罐中的蛐蛐,带着轻蔑而冷酷的意味。她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但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点头道:“嗯。”
“那好,你看着。”顾宣一笑,将一只蛐蛐放到陶罐中,先前那只得胜的青麻头高鸣一声,扑了上去,不过几个回合便咬中对手的头,轻轻的“咯嚓”一响,竟将对手的半个头给咬了下来。其华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的蛐蛐,不禁张大了嘴,半晌出声不得。顾宣将一只又一只蛐蛐放进陶罐中,那青麻头仿佛斗红了双眼,一见到同类进来,便扑上去凶残地嘶咬,得胜后又得意地擦翅鸣叫。不多时,陶罐内已是尸横遍地,残肢四散。
眼见顾宣要将最后一只黑头蛐蛐丢进陶罐中,其华“腾”地站了起来,把茶杯一顿,道:“算了!”
顾宣抬头看着她,讶道:“你不是想知道它们之中谁最厉害吗?还说绝不后悔。”
其华瞪着他道:“难道就只有这一个方法吗?非让它们斗得你死我活?”
“你以为我不让它们斗,它们便不会斗吗?”顾宣冷笑道:“雄蛐蛐天生好斗,纵使我们今天不将它们逮来,它们自己为了争夺食物和领地,为了占有雌性,也会在瓦砾堆中、荒郊野外斗得你死我活。没有战斗力的雄蛐蛐,永远抢不到食物,也永远不能占有雌蛐蛐,繁衍后代。”
其华看着陶罐中还在抽搐着没断气的蛐蛐,只觉得一阵阵反胃,明知道顾宣说的是歪理,偏偏他举出的却又是事实,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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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宣斜睨着她,手指轻轻一松,最后一只黑头蛐蛐落在陶罐中。眼见青麻头又要向它扑过去,其华猛地将它拈起来,放回蛐蛐笼中,怒视着顾宣,道:“太残忍了!”
“残忍吗?”顾宣用草拨弄着陶罐中的青麻头,闲闲道:“还有比它更残忍的呢。身毒国有一种狮子,新的狮王打败老狮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老狮王留下的幼仔吃掉,因为它认为老狮王在老迈之后留下的后代体质不佳,会影响整个狮群的战斗力。它要保证将来那只能打败自己的幼狮、未来的新狮王,必须出自最强壮的血统。就因为这样,狮群才能永远地成为森林之王。”
其华看着他面上冷酷的笑容,忽然想起了那一夜在水榭偷听到的话。她眼中闪过痛恨之色,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一只就要炸毛的小猫,盯着顾宣,咬牙道:“所以……所以你……”
顾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将下面的话说出来。可她旋即像想到了什么,将本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直视着顾宣,缓缓道:“那又怎样?这些不过是禽兽罢了,不——是——人。”
“人?人也一样。”顾宣嗤笑一声,他拿起桌上随意摊开的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道:“你正在看这本《西疆游记》吧?有没有读到氐羌见闻这一节呢?天业三年,氐羌族发生内乱,猃狁王率部众攻打薰育部,薰育王死于马蹄之下,猃狁王下令屠杀薰育部,陇山方圆十里内无一人活命,血水流入地下河,百里外的泉水都被染成了红色。来年陇山脚下长出一种鲜艳的花朵,却腐臭难闻,人们都将那花叫做‘死人花’,因为在它们生长的泥土下,是薰育族人的累累白骨。你知不知道,猃狁和薰育同属氐羌一族,猃狁王的外祖母还是薰育王的姑奶奶,他们源自同一血脉。可为了争夺陇山一带肥沃的土地以及便利的交通要道,猃狁王不惜屠杀了数万薰育人!”
其华昨日恰好看到这一节,为薰育部的悲惨遭遇还唏嘘了好一阵,这刻再听顾宣提起,不禁默默无语。
顾宣修长的手指在书上“猃狁王”三个字上面轻轻敲着,“猃——狁——王!”
这三个字他说得极慢,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带着一种奇怪的情绪。他的眼睛也微微眯起,像是一头潜伏了大半夜的狼终于发现了等待已久的猎物。
其华不由看了他一眼。他似乎警觉到了,迅速将书合上,道:“还有,你不是喜欢看史鉴吗?从太古之初到前朝,哪朝哪代不是你杀我伐,争权夺利,这些人又和禽兽有何区别?现在不过是几只蛐蛐争斗,你就觉得残忍?”
其华不语。正当顾宣面上浮起得意的笑容时,她忽地抬起头来,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轻声道:“你说得对,有些人,确实和禽兽一样,甚至连禽兽都不如。”
她下颔微扬,以一种傲然又不屑的姿态盯着他。顾宣却只是冷笑。两人互相瞪视,各不相让,却忽听床上的静若发出一声□。
这一声□将剑拔弩张的二人同时惊醒。其华只当静若被噩梦魇住了,连忙走到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胸脯,却发觉静若的脸红得骇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吓了一大跳,也忘了和顾宣的争执,失声叫道:“你快来看看!”
顾宣趋近来看,见静若眼脸下有一条淡淡的红印。他心中一动,将她翻过来,只见她耳后一大团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他与其华互视一眼,均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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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瞒不住,天刚亮,顾大姑便披头散发地赶过来,哭道:“静若!乖孙女!”
顾夫人早已到了,将她拦在门口,劝道:“大姐,你先别急。虽说出疹子凶险,但静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太医已开了药,会没事的。”
顾大姑三个儿子十余个孙子,只得静若一个孙女,方家上下视她如珠似宝。顾大姑虽然平时管教得严,但静若实是她心头最要紧的那一口气,不管顾夫人如何劝,也要冲进去。
紫英死命将她拉住,劝道:“大姑奶奶,太医再三叮嘱,静若不能见风,不能挪动。里间刚薰过艾草,您现在进去,只怕会带进去风邪之毒,对表小姐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