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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敏之心里只顾冷笑,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没什么,要瞒是瞒不住的,他铁了心要查个人,还有难得倒他的地方!他慢慢退到门外,对蔺氏俯首道,“常住今日不虚此行,从前听家母提起过老夫人,极力夸赞老夫人德配孟母,教养出上将军这等光耀门楣的英才来。常住心里敬佩,只是遗憾没有机会聆听老夫人教诲,改日再登门来探望老夫人。”
蔺氏暗叹这贺兰敏之果然是个得人意儿的,顶着这般鲜花样的脸,要不是听说过他的恶行,真要被他的外表骗过去了。
“贺兰公子客气了。”蔺氏笑了笑,“今儿走在雨里,一路辛苦,恕不远送。”
贺兰祖上是鲜卑人,眼睛较之一般唐人深邃,微眯起来,眸子影沉沉恍如躲着妖魔。临要走,还别过脸瞥了蔺氏身后的知闲一眼。蔺氏自然都瞧见了,就因着他的长相,先前抱着菩萨样的宽容心态,甚至觉得他应该是受迫害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坏名声全来自于嫉妒者的栽赃。但当她看见那道轻佻的视线落在儿媳妇身上时,她的悲悯霎时荡然无存,紧抿起了嘴唇,眼皮子半阖上,立马成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主家脸色都不佳,客人们也无趣,匆匆作了揖,便领着媒婆子告辞了。
容与旋身回屋里,脸上怒容方流露出来,坐在圈椅里不说话,弄得众人呐呐的。
蔺氏看看知闲,她脸颊泛红,勉强做出一副沉着的样子,站在那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似的。年轻姑娘没经历过这些,被那厮弄得六神无主,于是心里越加憎恨起贺兰敏之来。
“两个没安好心的,日后再借着由头过府,门上别叫他们进来。”蔺氏相当生气,嫌婢女打扇子不得力,自己夺了哧哧的摇,边道,“真真混账,只当沈家是什么人家,主意打到咱们头上来了!”
老夫人这通脾气发得突然,之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怒不可遏,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条屏后站了半天的布暖提裙走出来,堂上人皆是满脸阴沉,她不免生怯,揉着衣带道,“暖儿对不住外祖母和舅舅,才到长安没几日就惹出这样的事端来,我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以她现在的处境什么都不盼,只希望安安静静蜗居在沈府一隅,不要给任何人招惹麻烦,甚至希望他们能忘了她的存在。可是那该死的贺兰敏之不放过她,翻箱倒柜把她挖出来,变着花样的说什么亲,让她这么突兀的亮在沈家人面前。
她咬着唇直想哭,一方面是尴尬,一方面是害怕。她压根不想和那些纨绔有什么交集,也担心贺兰真会去查她的身世,倘或真叫他查出来了,父亲怎么办?舅舅又怎么办?
“哟,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蔺氏见她抽噎,上前搂她在怀里安抚道,“这事不怪你,姑娘大了,长得又漂亮,总少不了引来男人的觊觎。这有什么,没听说过惹人爱反倒哭鼻子的了,真真是个傻丫头!快别哭,你一哭我也要跟着掉眼泪!你心里苦,什么也别说,外祖母都知道。你只管放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不是还有你舅舅么?有他在,那贺兰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造次。”
布暖曲腿应是,越过蔺氏肩头的金彩纹绘看容与。他正抬起眼来,那目光清冽,直望进她心里去。
第三十五章沉水
出了渥丹园,绕过一片小小的桃林,沿着醉襟湖西岸徐徐散步。才下过雨,空气里混杂了泥土的芬芳,青石铺的甬道上还未干透,砖块与砖块中间的缝拼得没有那么牢,略受挤压便会溢出水来,金薄重台履踩上去,不消几步就湿透了。
容与缓缓在前面踱,时不时的侧过头看她。她提着裙角前行,半垂着眼,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他笑道,“这条道上年没修,等天晴了吩咐下去,采些江沙来重填。横竖鞋都湿了,别挑着走,只踩一块砖,若是下头有水,只怕溅得……”
他的“更高”还未及出口,她脚下的青砖缝里猛滋出来一道积水,噗地冒了有三尺来高。
她闭上眼睛尖叫,等再睁开眼看,身上已经遭了殃。新换的衣裳狼藉一片,她哭丧着脸抽手绢来掸罗裙上的污渍,袒领下裸露的皮肤也沾上了,水珠在脖颈上流淌,痒痒的。她撅嘴抱怨起来,“早不吭声,等人家落了脚才说!”
容与无奈的笑,“我说话的时候你已经迈上去了。”
她有些怨怼,脸颊气得红扑扑的,又不敢发作,只在那里嗫嚅,“就是你不好,总是这样,存着心的捉弄我。”
容与觉得很冤枉,“我何尝捉弄你来着!我顾全你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闲情捉弄你!”
女人确实难伺候,既小性儿又爱矫情,你肝胆赤诚的待她,她还要挑你的刺。他笑着看她,倒是一丁点都不生气。她还小,连发起脾气来都是可爱的。
布暖听了他的话,心头弼弼的跳,脑子里也乱成了一锅粥。手上无意识的一遍遍擦颈子上的皮肉,直来回揉得发红了也不自觉。
他那样随意的一撂,自己竟认真起来。没错,他时时都拂照她,来长安前她并未对他抱多少希望,她知道舅舅是办大事的人,必定不会问家里的事,她唯一能依赖的就是外祖母。到了如今和设想的不一样,反倒是舅舅料理她多些,她也不再同他有隔阂,想来总归是骨肉,在这个家里她真正的亲人只有他。
可有些奇怪,她见到他时的感觉总是不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