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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皇后娘娘不是放了个小丫头在咱府里么?在她身上下的功夫也不少了,是时候拿出来用一用,不然倒真养闲人了,咱可没皇后娘娘那般阔气。”
假象
一切因何而起,一切又因何结束。
岁月似流水无情,渐渐将残剩的记忆都侵蚀殆尽。
永康四年,或者是永康五年,青青突然间记不清了。她在水光潋滟的亭台之间再度将他遇见。他穿一身银灰的衫,舞榭歌台,青山绿水,万物繁华,统统是他身后模糊隐约的背景。
他提笔作画,他低头微笑,他的脸在青青眼里分明还是少年时轮廓,干净却又羸弱的白衣少年,马蹄声声,衣袂蹁跹,看尽长安花。
青青——千山万水,她仿佛又听见他略带稚气地任性地呼唤。
蓦然回首,已是百年身。
时为八月,青青即将迎来她人生中的第二次婚礼。
她已是千万个小心,但凡进宫来,都要小心避过他。
终究仍是躲不过,这一生狭路相逢。
萍儿道:“公主,需绕开么?”
青青叹口气,无奈,“按礼也该请过安才成。走吧。”
其实他早已瞧见她,在夏日苍翠树荫里,她一身素白宫装,簪一朵粉红茉莉,僾然似碧草间开出的细小花束,朦朦睡梦中,娇羞绽放的美好。于他,浅笑低眉已是惊心动魄。
青青,青青——你去了哪里。
白底绣鞋上用金线描了一汪莲花。她踏上台阶来,柔软轻薄的裙边徐徐在脚边飘荡。是一阵细不可闻的声响,她腰上的铃儿叮咚,仿佛挂一道山泉,泠泠伴风而唱。
她屈膝行礼,她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他只知晓她就在眼前,心一点点舒展开来,似荷塘中悄然开放的莲花,花瓣一片片徐徐拨开,露出内里最柔软最丑陋的心。
衡逸沉默不语,青青便恭恭敬敬说告退。
她又留给他背影,始终只是寂寥而决绝的背影而已。他提笔的手禁不住一抖,画中人的眼角染了墨,像一颗永不干涸的泪。
翠翘站在一旁,不禁惋惜,“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画。皇上还不知何时再能起兴子为臣妾画一幅。”
按说她这话说得大胆,即便是有了瑕疵,却仍是御笔亲赐,岂容得她挑拣?但衡逸不过轻笑,怔怔望着拈花微笑的画中人,低叹:“这画你不要也好,朕自个收着。”
翠翘拉着他的手迭声撒娇,“谁说臣妾不要了?早早许了要给臣妾,皇上可不许食言。”
青青越发地不自在,正欲离开,却听翠翘疑惑道:“皇上容臣妾斗胆说一句,这画看着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可真不像臣妾。倒是……倒是与公主像了个七八分。不如……皇上就将此画赠与公主,如何?”
翠翘一派天真地望着青青,反令她无所适从。她看一眼那画,又匆匆撇开眼去,惊惶在心中蔓延,难以收束。
衡逸却不知从何处惹了怒气,扔掉画笔,冷声道:“胡说八道。”
翠翘一时委屈得不行,自她进宫起,皇上何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日却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厉声呵斥,令她情何以堪。她红着眼睛,怔怔望他,等着他如往常低声来哄,谁料他不过摆摆手,不耐道:“你且回去。”
“皇上……”串珠似的眼泪坠下来,连青青都看得心疼。而衡逸抬头吩咐小德子,“送程贵人回去。”
翠翘不敢造次,万分委屈地道一声:“臣妾告退。”便乖乖跟着小德子往郁芳宫里去。
亭子里一时少去许多人,荷塘边小荷才露尖尖角,她能听见露水从花瓣落进池水的声音,明亮而清晰。
青青说:“臣妾也告退了。”
衡逸心中毛躁,盯着那副画说:“程贵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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