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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模模糊糊的记忆里,一对中年夫妻出现在她面前。他们问她:
“你想要爸爸妈妈么?”
只有四岁的顾晓羽对于爸爸妈妈并没有什么概念,也许那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也许那是什么好玩的玩具,总而言之,那是陌生的东西。但是,福利院巴不得有人来领养孩子,早就给他们灌输了各种应试一样的思想。不管家长怎么问,他们的回答绝对是无懈可击的。如何应对前来领养的人,也是他们所接受的教育的一部分。
顾晓羽已经记不得自己回答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了,她一向听话,只是把日常老师教他们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于是,她懵懵懂懂地离开了那个只有架子床和公共饭堂的福利院,跟着中年夫妻来到一个谈不上温馨,也谈不上干净的古城小别院。至少,那个时候顾晓羽是满足的,因为她竟然像电视上演的一样,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在这里,她不用担心被窝里会有什么恶心的虫子或者是脏东西,也不用担心洗澡的时候被别的小朋友拿走了衣服,更不用担心吃饭的时候被调皮的孩子抢走饭里难得的好菜。
顾晓羽确实快乐了几年,那对夫妻虽然不怎么会照顾孩子,可是对于顾晓羽来说,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只是,这种日子也仅仅持续了五年。顾晓羽九岁的时候,女人出乎意料地怀孕了。这个时候已经渐渐懂事的顾晓羽朦胧地猜到自己以后的生活可能不会太顺利了。但是她没有想到会那么不顺利。女人生了一个胖小子,她却因为难产走了。
“丫头啊,你要,帮着爸爸……好好照顾弟弟……”女人虚弱地握着她的小手,眼神渐渐涣散了。
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和一个刚刚懂事的九岁大的小女孩,不管在谁看来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三个人相依为命地过了将近半年,虽然清苦了点,倒也勉强过得下去。半年后,男人再婚了。这件事对于顾晓羽来说是一个转折点。她不知道那铺天盖地的红色以及喜气洋洋的婚礼迎来的不是一个和蔼和亲的妈妈,而是一个瘟神。
家里条件不好,女人指使顾晓羽做这做那还不够,坚持要顾晓羽退学。那个城市是一个以旅游著称的二线城市,更具体来说是一个旅游小镇。所以有不少外地来的人家的小孩儿早早的辍学,在旅游区做一些小买卖,补贴家用。顾晓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沦为其中一员。为此,男人抗议过,可是微不足道。女人说:
“我嫁给你,无怨无悔地替你养儿子已经够辛苦了,你还要我养活这个拖油瓶,还有天理么!”
顾晓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天理,总而言之,她就那样默不作声的放弃了学业,开始了街头叫卖生涯。顾晓羽每天早早起床,给大家做好了早餐,叫大家起床,等大家吃晚饭之后她收拾好一片狼藉,跨上小箱子,在旅游区里走街串巷做买卖。和所有的旅途景点一样,大家卖的东西都是大同小异。没有特色的东西,赚多赚少凭的就是运气。运气好了,赚钱多,还会换来女人一个好脸色;运气差了,不赚钱,回家还要面对女人骂骂咧咧的嘴脸。
“丫头,忍着吧,爸爸也没有办法。”男人偶尔会背着女人塞给她一些数目不大的零用钱,每每他都会皱着眉头有些怜惜地拍着她的头。
是的,没有办法,人生有太多无奈。开始的时候,顾晓羽经常期待,期待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就像当时出现在福利院的夫妻一样,把她带出这里。无论去哪里都好,她只想离开。想了一年,两年,后来这个念头也就渐渐淡了下来。直到最后渐渐麻木。顾晓羽觉得生活就对她来说是做饭,洗碗,打扫卫生,收拾房间,带孩子,做生意。她的世界,就是旅游区的那片天。
当顾城出现在顾晓羽面前,对顾晓羽说:
“能让我看看你的肩膀吗?”的时候,顾晓羽已经被生活同化了。她木然地看着对自己提出古怪要求的年轻男人,习惯性地问了他一句:
“哥哥要买东西吗?很便宜的。”
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面前的男人竟然红了眼眶。那天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是顾晓羽依旧记得顾城几乎是颤抖着拨开了她那件已经洗得变形,甚至有不少小漏洞的t恤,轻轻抚摸着她肩膀上的一颗褐色的凸起的痣。
顾晓羽身上有很多可以确认身份的标志,比如她眉心有一颗不是太明显的隐隐约约的红色的血痣。这颗痣只有在她剧烈运动之后才会特别明显。而她左眼下方还有两颗泪痣,两颗重叠的泪痣,这是相当罕见的。
顾城是在跟踪了顾晓羽将近一天之后,经过仔细的观察,才敢走到她面前提出看一看她的肩膀的要求的。单单是脸上的标志,他还不是很确定。但是在他看到小女孩儿单薄的肩膀上明显的痣的时候,他确认了,这就是他失踪了整整失踪了十二年的妹妹。
因为他深刻地记得当时母亲轻轻摸着婴儿肩膀上的痣,说:
“这孩子的命,恐怕是苦着呢……”
而他终于在十二年之后,无意间找到了自己这个苦命的妹妹。
“哥哥,我该回家做饭了。”顾晓羽看着自己手腕上有些破损的电子表,怯生生地对拉着她一路狂奔的顾城说。
“乖,哥哥今天带你去外面吃好的。”顾城一遍遍地拨打着家里的电话。他迫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的父母。
“我,我还要给爸爸妈妈和弟弟做饭。”顾晓羽想起女人的嘴脸,想起笤帚打在身上的滋味,开始挣扎着想脱开顾城拉着自己的大手。
顾城听了顾晓羽的话,停了下来。他五味杂陈地看着面前干巴巴瘦弱弱的小女孩儿,动了动嘴唇,终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拍了拍顾晓羽那一头杂乱的短发。
电话打通后,父母那边匆匆忙忙也赶飞机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