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36(2/2)
梨花……梨……井镜黎……
难道那灵黠的女子真如满树梨花一般?
梨花,春来则开,春去则败,万般尽绽,落拟玉散。
开开败败,败败开开,赏花之人年年不同,却总能应了一句——香尽人犹馥。
香尽……
花香虽尽,王爷莫不是因久立花屑之下,故而缘得深香染衣,久久不散?
香尽——人——犹——馥!
王爷……王爷呵……
“见机?”树下那人已察觉身后来人,侧身轻唤,“这个时辰过我府上,有何急事?”
“吾……吾得了一幅画,请王爷鉴赏。”贺楼见机拉回幽思,解开画轴的系绳。
“鉴赏就不必了,”宇文含看看天色,正色道,“说吧,你来我府上究竟何事?”
贺楼见机也不绕弯,上前一步,问道:“吾听家父说,半个月后,王爷将北上突厥,替皇帝迎新。”
“贺楼御正?”宇文含讶笑。
御正大夫贺楼绰,见机之父。以贺楼氏一族的名望,见机若想做官,轻而易举,倒是他不喜为官,只爱游历山水。
“王爷,家父说,皇帝的旨已经下了。”贺楼见机显然有些急。
“是,”宇文含点头,一边绕着梨树无目的地漫步,一边问,“你觉得不妥?”
“王爷,”贺楼见机紧步相随,声音虽轻,却极为坚定,“突厥公主的确应该成为我周国皇后,只是,她也应该成为……”言语一顿,肯定更重,“您的妻子。”
“我的妻子?”紫袖一动,袖中手指动了动,宇文含似想抬手,拿捏片刻,却又背回身后。
“是。王爷莫忘初衷。”
初衷……宇文含停下步子,盯着贺楼见机难得坚毅的神情,眸中闪过夕阳西沉前的最后一波绝光,愈暗,愈犀利。
是啊,初衷……他的初衷……
那芳香,却又腐臭的……至高皇权。
这些年,他不是一直依着自己的初衷行事么:朝中,他培植亲信党羽,堂下,他训练心腹爪牙。他时时想着网罗得力干将,手控兵权,且不忘隐藏锋芒。
诸此种种,不正是为了他日夺得至高皇权而做的必要准备吗?
他亦深知,得天下后,第一件事不是治天下,而是防止各地藩王起兵。只有各地平静,百姓安定,才是真正的天下一统。
这是他的初衷,他一直以来的初衷。
不知何时,脑中的初衷竟淡了……浅了……模糊了……
“见机,我是不是……变了许多?”宇文含一叹,负手缓行。
宇文邕在位数年,政无建树,找个理由废了,凭着他手上的兵权和朝中亲信,要登位,无人敢当面说个不字。
宫廷逼位,不过是斗些机智,若不怕死,所有的阴谋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初衷淡了、浅了、模糊了。当血腥、杀戮、狡斗皆激不起他半点兴味时,他该如何?
终日忧怀,沉醉梨花树下,只为做一个梦,一个有她……的梦……
奢望吗?
第95节:第十二章君子器(5)
“王爷是变了。”贺楼见机的声音响起。
“不提这个,”宇文含起了话头,却突然失了谈下去的兴味,他垂下眼帘,眸中犀利悄悄褪去,转道:“半个月后,我的确北上突厥,迎亲。”
“是为……”
“我是迎亲大臣,当然是为皇帝迎亲。”天幕渐渐坠入黯蓝的漩涡,宇文含抽过贺楼见机手中的画,引他向书房走去,边走边笑,“你又得了幅什么画?”
“王爷——”贺楼见机俊眉紧蹙,猜不透宇文含的心思,一句话脱口而出,“苏冲早已查明真相,他……他要杀你呀!”
隐卫在驿馆擒下的黑衣杀手,身上衣物无任何记号,锁入地牢时,趁守卫不备,夺了刀自尽。尽管如此,苏冲顺藤摸瓜,仍查出黑衣杀手的幕后主使是宇文邕,那替入军中的暗箭偷袭者也是宇文邕指使。
“对,他要杀我。”宇文含点头。皇帝年岁渐增,自是抵挡不了那芳香又腐臭之物,视权势过大的他成为掌控朝政的绊脚石,暗生铲除之心。
“王爷应该趁此机会,亲自迎取阿史那公主,暂联突厥……”
“见机,”宇文含打断贺楼见机的话,笑出声,“他要杀我,他想杀我,我却想……”
他却想……
想什么?宇文含此时没说。
玩着画轴,两人无声走了一段,来到书房。宇文含将画轴展开,放于书桌上,眯眼瞧了一阵,道:“这是什么?”
“东晋谢安的画啊,吾也是偶然在一间小画摊上发现……”贺楼见机望向宇文含,原想解释此画的来历,却被他的神色一惊:王爷……
情瞳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