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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不可！”有人站了出来，是那名在芈侧手中救下我的男子，楚国的士兵都唤他屈大夫。他拱手，朗声对芈侣言道：“主公此次仗义出兵，为世人敬仰。然而，主公却欲纳罪首夏征舒的母亲为妃，世人皆会以为主公贪淫好色，淫为万恶之首，纳娶夏姬，有损主公的威望，还请主公三思！”

男子的一番话让朝堂上的众人安静了下来，芈侣没有因为男子几近放肆的谏言而勃然大怒。他看着我，犹豫了。

“父王！那就请把夏姬赏赐给我！”芈侧见机不可失，跨步而上，急忙向芈侧请求。

男子见状，又不紧不慢地加道：“夏姬是一个不祥的女人。传闻郑国的公子子蛮因夏姬而亡；夏御叔与夏姬成婚后不久也因病身故；陈国国君因她而被夏征舒射杀，孔宁和仪行父因此流亡异乡，无家可归；夏征舒被处死，陈国倾亡。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比她更不祥？天下美丽的女人何其多，何必非她不可？”

男子的话让芈侧退却了，但即使他坚持，我想爱子心切的芈侣也断然不会把我这个只会给男人带去灾祸的女人送给芈侧。

芈侧张狂的气焰顿时消失无踪，可他口中仍旧不服地嚷道：“父王不把夏姬赐给我，也不能把她赐给屈大夫！”

“主公明察！”男子双膝跪倒于地，陈情表白：“臣一心为国，无半分私心，天地可鉴！”

大殿上陷入了僵局，芈侣犯难了，如何处置我似乎变成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难题。

他坐回堂上，陷入了沉思。

我瞥了一眼芈侧，他脸上那遗憾的神色就像是已经嚼在嘴里的肥肉，又不得不不情愿地把肉吐出来。他贪图我的美色，却还没有胆大到不要性命的地步。

“连尹。”半晌，芈侣终于有了动静。

“臣在。”一名年过半百，身穿铠甲，腰间佩刀的武将拱手上前领命。

“寡人听闻，你的夫人不久前因病而逝，此次平乱，你功不可没，寡人就把夏姬赏给你。”

芈侣口中唤名连尹的武将身体一僵，错愕地抬起头，惊诧地望向君王，愣怔不已。

朝堂上唏嘘艳羡声四起，有羡慕他艳福不浅的，也有摇头惋叹他大难临头的。

终于，他回过神，肃然叩谢道：

“臣，谢主公恩赏。”

连尹（1）

陈国的乱事既定，楚王留下芈侧驻守陈国，率领军队启程，班师回朝。

行军的队伍一路上跋山涉水，声势浩荡。

两个月后，经历了长途的颠簸疲累，在外奔命厮杀的士兵们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家乡。

我跟随着归心似箭的楚军，被带回了楚国的都城——郢都。

城门开启，郢都的百姓夹道跪伏于地，屈身迎拜，口中高唱着庆贺的言辞，为大王的凯旋荣归而欢腾，为亲人的平安归来而雀跃。

眼前欢闹的情形触动了心底的某根弦，征舒死后如若死灰的心似乎慢慢跳动了起来，空白迷惘的脑海逐渐被一股莫名的思绪占满。

家乡呵……

我十五岁离开郑国远嫁陈国，从少不更事的盼夏公主一夕变成嫁做人妇的夏姬，再到株林的堕落，还来不及回味曾经拥有过的欢乐岁月，转瞬间时光匆匆，一晃便是二十年。

如今陈国灭亡了，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已不在人世，我的家……在哪里？

霪乿的名声，终将随着时光褪色的容颜，我，还剩下什么？

我为什么还要一人独活在世上？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

楚王不要我的性命，我自己也不想要了……

就在我绝食后的第三天，当我正在床榻上昏昏沉沉之际，连尹襄老来探望我。

连尹襄老，一个死了妻子的鳏夫，楚王给我找的丈夫。

今天本该是他迎娶我过门的日子。

“你以为自己死了，就能在地下和你的孩子团圆了么？”那声音似乎透着着急和担忧。

我闭着眼，能感觉到自己的神志正渐渐涣散，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解脱了。

“你别忘了夏征舒弑君作乱是为了什么！”他见我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气愤地旋身离开。

征舒，我的征舒，等我，娘很快就能来陪你了……

“母亲，有我活着一天，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母亲，你快睁开眼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