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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9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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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姑姑知她不忍说出后话,便让这女子只知一半意思也好。

一水之隔。

盈娘垂眸,唇角有了一丝笑,想他让她住在此处,以曲水环绕,拱桥连接,从此端到彼岸,不过数十步之隔——汉之广,却是这一般心思,这一番情愫。

盈娘抱琴辞去。

退出门外,复又回首,朝皇后隐在屏风后的身影摇摇一鞠。

倒是个知情知义的女子,送她出来的徐姑姑,从旁无声地看着,将她交与候在一旁的宫人,颔了颔首。

目视她转身,袅娜身影一步步融进连廊阴影里。

徐姑姑的目光不觉凝注,见那纤细背影在夜色里悄然挺直,临去时刻,流露不为人知的坚韧。

从来觉得无稽,怎么可能相像,一个龙章凤姿,一个弱质纤纤,无非眉眼间略有形近罢了。

然则此刻,徐姑姑终究长长地叹了口气。

折回房中,一室清冷,似琴音袅绕未散,曲中怅恨犹自绵绵,却见皇后伫立屏风下,望着庭外树影出神。

“夜凉了。”

徐姑姑将一件大氅轻轻搭上皇后如削双肩。

大病初愈,阿妩又见瘦了……私心里,徐姑姑仍唤这ru名,唤了多少年,任她小郡主,至王妃,终至皇后,总还是那个小阿妩。

阿妩却缄默。

“此间久无人住,阳气不足,你身子才好,莫要久留。”徐姑姑直言相劝。

“这宅邸就要拆了”阿妩低声道。

徐姑姑微诧,想一想道:“也好,长久荒废倒也可惜。”

“皇上原想留着,日后赐还宋家孩子……手足袍泽,她他总是念着的。”阿妩环顾四下,神色疏淡,“拆这宅子是我的意思,阖族流徙西蜀,是皇上亲择的地方,山水甚好,鱼米富足,一族老小迁过去,耕织屯垦,平安度日,也算对得起故人旧义。只是俊文兄妹,我要他们而立之后,方可离开蜀地,终生不得回京、”

“为何是而立?”徐姑姑不解。

“到那时,最小的孩子也已有了家室妻小,心中仇怨虽不能平,身边自由牵绊慰藉。”阿妩的侧脸笼在宫灯下,如有玉泽,一点唇色是仅有的暖,“人人有了牵念,总是不同。”

徐姑姑无言以对,心口隐隐地疼——她这般缜密心思,十余年后的事也再计量中,如何不伤身伤神,如何能长寿康健。

“俊文已能记事,山河易改,仇怨难消,我护不了他别的,高宅华堂抵不过一生平安,换不来玉岫泉下心安,只有将他远放江湖,自安天命……于私心里,我辈恩怨我辈销,只愿百年之后,留给澈儿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

她目中映了月色清辉,纵是徐姑姑也觉不可直视。

“京城是他们父母殒身之地,灵柩也随族人西迁,人去宅空,何必再留,留下的无非都是憾事。”阿妩缓步到栏杆前,仰首看那庭树,“我还记得,初来时这树只及栏高,玉岫甚爱,想移栽去她院中,怀恩却不肯。他在外头修渠引水,筑成别院,轻易不许人进。那时玉岫同我说起,笑他性子孤僻。那一年怀恩生辰,皇上携我同来赴宴,宴后君臣二人曾在此间对饮……彼此尚未有君臣之分。”

静了片刻,阿妩低低道:“怀恩至死不臣,在他眼里,再不必分什么君臣了。”

“那逆臣贼子,险些害了皇后与二位殿下,如何当得起陛下宽赦。”徐姑姑隐忍不得,道出心中愤恨,当日是她护着襁褓中一双幼儿逃亡,种种惊魂犹在眼前。

“他原是大好男儿……权位误他,我亦误他。”

阿妩微微阖目,苍白手指抚了积落尘灰的栏杆。

徐姑姑敛声动容,细想来,好个广筑,好个《汉广》,那贼子也是痴人。

庭外树影动摇,天地间私有叹息声。

阿妩拂袖,终是怆然,“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怀恩,你原知不可为。”

汉之广,水之长,终不得渡。

眼中人,心上伤,永在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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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之子于归,言秣其驹。”:也有解为“姑娘就要出嫁了,我要快快喂饱她的马,”或解为“姑娘若肯嫁给我,我将喂马去迎她。”作者倾向于后一种解读。

2《汉广》大意为:

番外四静好

天祈三年,储君代天北狩,四月还京。

京郊南麓,紫川渡口,原是出京南下必经之道,有过百余年繁喧时光,自七年前凿开南麓,有有了官道衔通南北,经这紫川桥去往江南的人便少了。沿河两岸原有客栈酒肆如林,如今早已萧条,只余寥寥几间老店还在。

望乡酒家的掌柜钟叟自幼在这渡口村头长大,老来不舍离家,依旧守着老酒铺,偶有几个往来客人,但凡进来坐下,要一碗酒,少不得听他叙说一番紫川渡口得名的由来。

人老了便爱忆旧,同样的话,说过百十遍也不知厌倦。

最难得的是,有人肯听你将同一桩事,翻来覆去说个百十遍。

十几年了,钟叟已经习惯在每年暮春时节,等候一个客人。

等他走进铺子,在推窗望见桥头的上位坐下,叫一碗酒,自斟自饮。

钟叟会眯缝着老眼,拄杖过来,问他知不知这紫川渡从前不叫紫川渡。

客人总会微笑道:“老丈与我说说。”

钟叟便手抚长须,坐下来讲。

这里原叫长宁渡。

那一年王郎离京去往江南,紫锦玉带,策马风流。

前来相送王郎的京中女眷,油壁青厢,车马家仆,结成一路锦绣,引来远近争睹。

昔年豫章王妃,后来贵为敬懿皇后的王郎之妹,亲至桥上相送。

晨风吹落王妃缠臂的紫纱罗,飘坠水面,岸岸上深紫浅粉的藤花抛送落英,纷纷如雨,将一川流水都映上紫色,时入席言紫川。

这渡口慢慢也被叫做紫川渡。

“那是神仙似的人啊。”

每每忆起这一幕,钟叟皱成核桃般的脸上便有骄傲红光,莫说乡间山野,就是官家子弟又有几个见过那般人物。

王郎离京,一川染紫的故事,老人说了十几年,人人都听腻了。

只有这个客人还是回回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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