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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枢是摆在前殿的,前殿上,跪伏着朝中的诸臣,而近支王爷中的筱王、隆王却称病没有出现,事实也是,自温莲山岩浆爆发后,这两位王爷便异口同声借着生病,避朝不现。
而蒹葭是嫔妃,此时仅也能站在后殿,在这属于嫔妃拜祭的后殿,去化那些锡箔元宝。
先帝驾崩,后宫那些有所出,不用殉葬的嫔妃才能够拜祭。
如今,废除了那道陋习,西陵夙的那些嫔妃也得以在这里拜祭,除了苏贵姬不在,大多神色恍惚,仿似不相信这已成了事实,接下来的如花般的年华就要虚度在空芜的深宫中。
蒹葭走进去的时候,只有安贵姬抬了眼,朝她略微福身。
言容华的脸上满是泪水,却不知道是在哭西陵夙,还是在哭着自个。
胥贵姬的手紧紧握着,指关节因着紧握都发了白,一如她苍白的脸色,当然这种苍白并非蒹葭失血过多的惨白。
范容华的脸始终是低垂的,默默地烧着锡箔元宝,偶尔,有一滴清泪坠落在跟前的火盆里,发出些许轻微的咝咝声,却觅不得痕迹。
而蒹葭只是步进去,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三支长香,一步一步走到垂挂着白色纱幔的灵柩前,按着规矩,却再过不去。
毕竟,过了灵柩,和外臣守灵的地方,便仅隔了一道纱幔。
“娘娘,请上香。”蒹葭身旁跟着的老嬷嬷见蒹葭拜了三拜,却停在那处,并不再动.不由提点道。
“劳烦嬷嬷,让本宫多瞧一眼皇上。”
“这——隆王殿下呀咐,为着娘娘的玉体着想,还请娘娘在这拜拜就算尽了心,也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就让本宫瞧最后一眼,只瞧了这一眼,本宫就立刻回去。”蒹葭语音低柔,楚楚可怜。
“这——”老嬷嬷犹豫间,蒹葭已然手持着三根长香,步进纱幔后。
明黄的灵柩,用一整块汉白玉雕成,里面,躺着一人,那人,纵是眼晴闭合,姿容都比天上的皓月更皎洁。
只是,这双眼晴不会再睁开,少了凤眸的潋滟,也少了流转间的魅惑苍生。
是啊,魅惑苍生,连她,也在这数月的相处中,在这数月看似演戏的配合中,将心也一并失落在了他眼眸的深处。
现在,她就这样看着他,以最近,亦最远的距离。
近,因为就在咫尺,伸手可及。
远,因为生死相隔,碧落黄泉。
不过,很快,就不会再那么远了。
很快……
她没有握香的手扶住灵柩的边沿,指尖轻微颤抖,却终是不能由得自个将手探入灵枢中,她的手指很是冰冷,她不想去比较,他的身子是否比她的指尖还要冰冷。
没有生气的冰冷。
深深吸进一口气,活着的滋味,再容她最后恣意的享受一下。
演了太久的戏,久到,他不在了,她仍陷在戏里面,出不来。久到,明明动了心,却还固执得让自个在戏外去回避。
这样的她,真的很可笑,入了宫的女子,其实,又有哪一个不可笑呢?
握紧三根香,紧紧地握着,忽然将香朝两边的嬷嬷一挥,趁嬷嬷惊唤、避闪间,她用最后的力气迅速地掀开前面的纱幔,奔到诸臣的跟前。
可,她纵然奔得快,却没有想到,外面,除了诸臣外,还有隆王,隆王换了黑色的素服,站在殿的中央,仿似早料到她会出来,笑得诡秘莫测,手势一挥,早有宫女拥上:
蒹葭的身子朝后退了一退,她身上的力气因失血过多,渐渐在流逝,若这些宫女强行,她没有力气去抗拒,只躲避着,尽量拖延时间,能让自个把该说的话说完。
是的,她奔到这里,就是为了说完所有该说的话。
而,纱幔后传来些许的响动,接着,她的身前疾速地现出一白色的身影,替她几下便将上得前来的宫女捋翻。
竟是安子墨。
太尉之女安子墨,身手如此矫健,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夫人,有什么话,您尽管说,这里,嫔妾暂为您挡得一时,是一时。”
“谢谢。”蒹葭说出这两字,殿内的情形因着安子墨的出现,起了明显的变化,那些臣子的脸上有迷惑,有讶异,更多的,却是在瞧着隆王的脸色。
纵然,她说了,都不能改变什么,可,至少,在这里能救一个人,救一个她必须要救的人。
哪怕那一人先前也隐瞒了西陵夙的下落,但,她宁愿相信,是为定军心不得已所做,至于其他,也都是出于为自个打算的本能。
“是,本宫是小产了,但却不是伤心过度,本宫小产的原因正是拜隆王所赐。”她徐徐说出这句话,目光只凝住隆王,而隆王的脸上并无一丝波澜,只是带着冷笑听着她继续往下说,“本宫腹中,是皇上最后的子嗣,只要本宫小产,那么,隆王您必能达成夙愿,不是么?”
眼下的脉相虽仍是喜脉,她不担心隆王会让太医替她把脉,因为,隆王已经说她小产在先,又岂会自相矛盾呢?
话语只挑到这个份上,众臣自然是听得懂的,可即便听得懂,又怎样?
她不指望他们怎样,在很多时候,明哲保身的人才能在官场步步高升,活得更久。
可,正因为这个劣根性,会让隆王投鼠忌器,也会让诸臣体味到另外一种意味。
“太后洞悉这一层,一直护着本宫,可惜,太后的庇护最后反是落得一个谋逆的处置。而本宫腹里的孩子,最后还是没有保住。诸位,尔等都是坤国的臣子,不管是先帝,还是皇上,都对各位寄予过厚望,诸位方能如今站在这个位置,但,时至今日,本宫不指望各位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毕竟,在强权跟前,没有人会想死,本宫在各位跟前,说出这些,只是求各位能凭着最后一点良知,别让这场野心的宫变,搭进更多的性命。何况,今日,本宫将这些不该说的,都告诉了各位,各位知道得越多,或许并不是好的,可,本宫还是说了——”
末了的一句话意味是深长的,蒹葭的手抚上今日梳的发髻,简单的反绾髻,以素净的银簪别住,她的手抚过银簪的纹路,只淡淡说了最后一句:
“一根筷子容易被拗断,但,若许多根筷子抱在一起,却是很难被拗断的。道理很浅显,各位都是学识渊博之士,自然比本宫清楚。”
语音落,她瞧到隆王脸上的笑意愈盛:
“钦圣夫人果然伤心过度,疯了。来人,都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带钦圣夫人下去。”
终是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