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冬至(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2/3)
有人眼尖,忙趁热打铁追问:“大人,这次云侯与琰王当真来吗?”
卫准点了点头:“来。”
“他们已回京城了?”
有反应快的,见了卫准笃定神色,立时回过神:“可在琰王府?我等备着的冬礼――”
“云侯与琰王四方奔波一年,各处巡视探访,回京是歇冬的。”
卫准拱手:“诸位心意,卫准感怀,还请允我等歇歇。”
人们静了一刻,忙纷纷抬手还礼,不迭应下了绝不搅扰添乱,只殷殷托开封尹大人将心意带到。
“我等只知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这里面要耗费多少心思,虽看不见,却猜得出。”
有长者上前,代众人深深一揖:“今上与诸位大人,临危受命,为国为民呕心沥血,汴梁百姓感激不尽。”
“云侯与琰王……披肝沥血,至诚高节。”
长者缓声道:“商大人一腔碧血丹心,我等识得,尚不至青红不分皂白不辨。”
卫准胸口一热,阖了眼,无声还礼。
平日里喧闹熙攘的汴梁街头,竟反常的隐隐约约静下来。
人人行礼,个个诚心,明净新雪覆着青石板路,两旁尽是喜洋洋的大红福纸。
冬至日食馄饨,锅里热腾腾翻滚起香气,透过街边数不清的门户,叫风远远送到街巷尽头。
卫准深揖及地,直起身穿过人群,不再耽搁,径直往琰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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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王府内,已热热闹闹见了冬至的喜气。
冬日至阳气起,自古冬至都是岁首,后来正月被单拎出来,也仍是极隆重的吉日。
本朝商贸兴盛,不再有安身静体的规矩。人们忙着置办新衣节礼、走家串户,冬节反倒成了拜师访友的大日子。
卫准递了拜帖,与通判一并被引进王府,来消寒窝冬的故人已差不多到齐了。
虔国公这一年坐镇京城,专心护持变法清缴余党,如今好容易得空喘口气,正扯着殿前司都虞候开怀痛饮,酒已喝到了第三缸。
蔡太傅叫几个小的哄着做了帝师,一年下来白胡子气飞了大半,被礼部与工部尚书一齐好声好气劝着,勉强收了第十七封辞官致仕的奏折。一旁恰好路过的梁老太医寒碜一句,又气得老帝师怒发冲冠,撸袖子火冒三丈杀了过去。
御史中丞如今升任了御史大夫,领下监察考评朝中官员的差事,越到年尾越忙。
他今日带了茶壶来,边牛饮琰王府的上好贡茶,一边还领了三四个精干吏员,埋头翻着身后一箱子云侯与琰王从各地巡查带回的文书卷宗。
好好的琰王府,老主簿笑吟吟带着人来回安抚招待,俨然已是一片兵荒马乱。
卫准一时不知该挑哪处落脚,迟疑了一刻,看见来人,忙俯身施礼:“相爷。”
参知政事负手过来,免过他的礼:“商恪如何了?”
“还病着。”
卫准怔了下,低声道:“相爷……不曾去看过?”
“老夫去了,他又要硬爬起来,用那些从云侯手里要去的虎狼之药,撑出个没病的样子给老夫看。”
参知政事皱了眉,拂袖道:“看了便心烦,老夫懒得去。”
卫准听懂了,一时哑然,再度俯身:“下官代他……给老师赔罪。”
参知政事看他半晌,摆了摆手,一言不发踱到亭边。
商恪这一场病,其实在入秋时就已有了征兆。
本朝从根上来的冗官冗政,几代难解的荫官泛滥。佑和一朝几次想要下手裁撤,却都因为牵涉太广,到底无疾而终。
依照云琅与萧朔下去巡查前的安排,诸事已定,这一场裁撤只要在三年内安置妥当,都不至生出什么乱子。
可商恪却好像不曾收到云琅的留书回信,第一刀便朝着商家下手,裁尽了荫补的闲官空饷。趁朝野愕震得然无措时,快刀斩乱麻,利落斩尽了世家大族的余蔓旁枝。
打下手的庞辖都撑不住,活活累倒了几次,商恪却日日连轴转,仿佛不知疲惫一般。不止卫准拦不住,连参知政事雷霆骤雨地训斥几次,他也只是挨训时老老实实去歇息,老相爷一走,便又披衣起身,叫人拿来了云侯留下的碧水丹。
“商兄心中,尚有死结未开。”
卫准走到参知政事身后,低声道:“襄王在乌台狱内,自作自受,被罂粟毒与降真香折磨耗竭而死。消息传到大理寺,他恰好将卷宗尽数理妥,移交政事堂……”
“琰王与云侯大义,先后以复仇、天下替他续命。”
参知政事知道卫准要说什么,握了手中那一杯酒,视线落在湖中青白月色上:“如今大仇得报,天下事毕……原来师徒挚友,竟不配放在他心上了。”
卫准心头倏沉:“相爷――”
参知政事冷声道:“不是么?”
卫准说不出话,静静立了一阵,慢慢敛起袍袖,将手握紧。
死地跋涉回来的人,最能看出同路的后来者。商恪投入襄王帐中,为讨回清明朝局,弃了一身干净,忍了为虎作伥,云琅在醉仙楼找上商恪那日起,就已看出了商恪心中的症结。
“商兄……并非不放在心上。”
卫准哑声:“他只是总觉得,自己手上已尽是罪孽鲜血,故而不能再――”
“不能再什么?!”
参知政事平日里滴酒不沾,今日叫蔡太傅灌了几杯,火气再压不住:“矫情!人家蔡补之的学生,为何就拿得起放得下,胸襟豁达没这些纠结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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