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2)
“是啊,她一直很土很呆,到现在都还是站在门口不敢直接进来。”他叹气,语声温和,却似带着笑意:“但是当我知道她已经这样追着我第九年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很厉害了。”
路明菲愣了一下,还是倔强:“我也可以追你九年”
封信的笑意更明显,他笑的时候比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更加轻盈绚烂,一瞬间就能铺满整个房间,冲进我的心底最深处,扫光所有的不安阴暗。
“去上课吧。”
那一天,我在路明菲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孤独而倔强的站在时光彼端的自己。
小小的姑娘,站在爱情最初的入口,燃尽孤勇。
那么青涩,那么跌撞,那么茫然,那么假装无所畏惧。
那时的我,只能幻想着明天的颜色,幻想着能够与我所爱的少年接近一点,再接近一点点。
其实,胆小如我,根本不曾认真的奢望过未来。
有多少次长大后,我都曾回头苛责十六岁的自己,不够美丽,不够勇敢,不够优秀。
但现在我终于知道,即使是那样的我,也曾被我心爱的少年留意过。
我那些小小的心思与动作,原来全落在他的眼里,多年以后,依然清晰。
一点一点,串成我们的故事里,最初开始的片断。
23、你给不起,就不能要
“什么你说好的圣诞约会泡汤了”七春从她的笔记本电脑后面探出头来,大喊大叫。
我没回答,开始翻动我的工作资料,脑袋里飞速转动盘算起来。
“有阴谋”七春丢下手里的工作,跳过来像只毛茸茸的大狗一样假装在我身边嗅来嗅去。
“瞒不过你。”我开始打电话:“我要请两天假去一下北京。”
两天前封信代替爷爷去了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本来说好今天回来,但却临时有了其他重要出诊任务,得圣诞节以后才能回来了。
七春啧啧啧的羞辱我。
“你这个样子,就和十六岁发情期的小姑娘似的,还旷课去约会呢”
我甩开她跑到阳台去说电话,依稀还听到她在怪腔怪调的在唱歌。
直到坐上了去北京的航班,我的心还在怦怦直跳。
从做了这个大胆的决定开始,我就一直处在一种紧张又兴奋的状态中,果然和七春形容的一样,像十六岁发情期的小姑娘。
我从远方赶来,赴你圣诞之约。
我要在圣诞节赶到封信的身边。
我想和他一起过圣诞节。
我幻想了好久好久,终于可以看着他的眼睛,对他微笑,亲手送他礼物,对他说圣诞快乐。
像许多年前想做却没敢做的那样。
飞机降落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我走出机场。
那一天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不似来处晴朗,厚重的灰色云层安静的堆在头顶,气温很低,等车的时候不少人都在微微搓手跺脚,也许快要下雪了。
我拿出相机对着天空按下快门。
在酒店安顿好,又休息了一会,再拨打封信的电话,却没想到,电话里竟意外传来无法接通的声音。
他不是那种会忘记充电导致电话不通的人,他一向敏锐而细致。
我有些莫名的不安。
一次又一次的拨着那个号码,却始终无法接通。
窗外的天已经渐渐黑了,华丽的街灯在圣诞夜全部点亮,成群的情侣在我面前晃过,风大了起来,但却无法阻挡节日的热情。
我有些茫然的在长安街上走着,封信的电话已经改为关机。
我裹紧自己的大衣,走到街边买了一瓶矿泉水,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身体,刺激得我吸了吸鼻子。
也许这样看上去,会比较像因为冷而有点不安。
我有点害怕承认是因为找不到那个人而不安,我想要自己的内心安全而温暖,这样才能理直气壮的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满满的正能量。
其实这个城市,我曾经来过一次。
那一次和这一次,都是为了他。
进入高二以后,封信消失在我的世界。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也从其他人的消息网里消失了,我天真的以为只有我得不到他的去向。听说只有北京和香港那两所著名大学是他的选择,我唯有埋下头拼了命的读书。
那两年,我念书念到头发蓬乱双目无神人如鬼魅,但终于在高考填志愿前,勉强得到一个令师长父母都无比满意的结果。
但我迟迟无法决定我要考去哪里。
我怕找不到他,我怕再也不能遇见他。
于是我做了一件差点让父母发疯的事,我在填志愿的前一个月,拿出我的零用钱积蓄,买了一张去北京的车票,上了车后才借邻座手机给家人发了一通短信。
我说,我要去北京几天。
那以前,我甚至没有离开过我居住的这个小小城市,连搭乘不同区域的公交车,都时常会迷路。
那时,十八岁的我亦曾茫然的站在这个城市最古老又最繁华的街头,我拼命的忍住眼泪,坚持着因为可笑甚至不敢言说的那个梦。
我最终找到了那所连名字都闪着光亮的大学。
我用了三天的时间,问遍了每一个系的人。
但是,他不在这里。
我永远不能忘记自己在昏暗的小旅店的卫生间里,对着模糊老旧的镜子一次次的微笑,告诉自己,程安之,他不在这里,他一定去了香港,你没有弄丢他,你一定还会遇见他。
当我第六天终于从返程火车上疲惫的走下来时,满眼血丝的爸爸在出站口一把揪住我一顿暴打。
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挨打。
我被打得发了一场高烧,绵绵不愈,差点耽误高考。
时至今日,父母仍然不知道我那一次的离家是为了什么。就像我后来考去香港,他们也一面心存骄傲一面深感疑惑。
我在街上走来走去,走到双腿僵硬酸痛。
最后我走回封信下榻的酒店,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开始发呆。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前生其实是龟类生物,什么事情都做得不够漂亮,但胜在有耐性。
一筹莫展的时候,我还可以自我催眠进入龟息状态我不知不觉竟然靠在大堂的沙发上睡着了。
恍惚间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我一看,竟然是七春。
她排山倒海的气势从电话那端直扑过来,我在千里之外都仿佛感觉到脸上溅上了她的唾沫星子:“程安之你和封信是不是两个智障啊”
我被她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还在那端惨叫:“老娘听到门铃响,跑去开门,门口竟然堆满了我最怕的玫瑰花他为什么不干脆在窗外架个升降机然后我一拉开窗帘他就阴森森的出现啊索性把我吓死早死早投胎啊你们两个是弱智儿童对不对你偷跑去北京他偷跑回c城,一把年纪了玩你妹的惊喜啊啊啊啊”
她自从高中那次被野狗同学的玫瑰花羞辱以后,就视此花为猛兽,见之失控。
重点是,封信偷跑回c城,他在我房间门口
我现在只剩一个念头,是不是应该在酒店大厅华丽的柱子上撞死。
七春的惨叫声突然飘远了,电话那端,换成了一个熟悉的温润明朗的声音,带着自嘲般的叹息:“安之。”
“封信”我撞我撞我好想撞,声音瞬间哽咽了。
“对不起,惊喜变成了惊吓。”他叹气:“何欢跟我保证说这招很帅,但是我怎么做下来这么傻。”
想象着一身清傲的他站在我的出租房门口被七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样子,我真是又觉得好笑又难过。
“说好圣诞节一起过的。”他在七春的排山倒海功里依然语声温柔,处变不惊,但听得出遗憾。
“没关系。”我鼻子酸酸的:“你快回去吧,一会我给你打电话。”
那天晚上的北京,近午夜时分真的下起了小雪,拉开窗帘,在城市的霓虹幻影里,看到细密的雪花飞舞,更远处隐没在黑暗里,但我并不害怕,也不孤独。
我和封信打了近四个小时的电话。
“我中午上飞机前感觉要下雪的样子,现在呢”
“已经开始下雪了。”
“圣诞节的雪,c城看不到,这边的月亮挺亮。”
“那你吃晚饭没有”
“我正想问你这句。”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聊得最久的一次,笨拙的心意变成了傻傻的错过,却意外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我发现他其实很会聊天,只要他愿意开口,基本不会冷场,他还很会引导话题,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能让我接上好久,不经意间,就把我这八年来走过的路遇过的人做过的事,都交到了他的面前。
我唯独隐瞒了一件事,关于彦一对我的表白。
不是不愿意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也不知道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很奇怪,我一直那么笃定,无论封信在哪里,我总有一天能再遇见他;而彦一,明明他就在那里,我一回头就能抓住,我却从来不曾怀疑,我们今生再也不会见面。
这大概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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