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2）
商飞意不自觉地跟着扯了一下唇角。
这小可怜幸亏是遇到他了。
不然那日的恶鬼姬影先不说能不能打过。
便是这苦头不知还要吃多久。
起码他来了，在衣食住行上能多帮扶姬影。
庙宇修复牵扯太多，有上清天的限制，不能由他这外人插手，否则因果牵扯，别尘悬要还他一劫。
除此之外，他自然该尽朋友的义务，对别尘悬的信徒能帮则帮。
譬如一会儿便帮姬影去选几身衣裳来。
要最上好的云锦缎，扎金染。姬影穿着青色都让人眼前一亮，想必穿浅颜色都不错。
那便光鲜亮丽的颜色都来上几身，也快入夏了，一道做了夏衣，可惜附近没得什么出名的绣房，不如他去盛京跑一趟。
但别尘悬那庙里连个正经的衣裳架子都没有，要不然他再给姬影置办上几件像样的家具？
左右都要买了，干脆一道办齐。
商飞意在这儿独自沉吟，琢磨如何让姬影过得舒坦。
姬影的视线却落在了窗外。
他似乎是被楼下杂耍的人吸引了目光，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逗蛇喷火的乐子。
但他的视线仿佛不经意一般看过周围，最终锁定了一处茶馆，轻飘飘递了一眼。
那是一个戴着斗笠，身穿玄色素衣的男人。
周身气质看起来像个刀客，实力不俗，怕是仅一步之遥便要飞升了。
看着眼生，应该不会是他上辈子认识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对他有关注？
不待姬影思量，下一瞬，那人便不见了。
姬影眯了眯眼。
无妨，奔着他来的，肯定藏不住尾巴。
两人吃完之后，商飞意另包了份新的，这是给别尘悬留出来的。下了楼，却发现他们这桌的账已经被人结了。
商飞意有些不顺心。
给姬影花钱的事情轮得到别人吗？
谁知更不顺心的还在后头。
他们刚出城便被人盯上了。
还不是邪祟，是一群几十人的匪寇。
为首的几人身上煞气极重，明晃晃是杀过不少无辜的人。匪头骑在马上，身后绑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个明显会动的活物。
正呜呜求救，隔着布袋都能听出她的绝望。
“救……救……！”
匪头瞎了一只眼，也是这群人里血腥气最重的。
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灵气，不是修者，但他手里拿着件儿不俗的东西，是一截锁链。
商飞意不认得，只觉得邪异。
那锁链整体殷红似血，两端却坠着棱锥一般悬挂两枚短剑，匪头拿在手里拎着，阴笑一声，“那边那个小白脸，识相点跟着老子回去，长得这么漂亮，伺候人的活儿会不会？”
其他匪寇跟着哈哈大笑，言语之间多有轻薄，对象自然是姬影。一群凡人，却不将商飞意和姬影这修道的人放在眼里。
商飞意心知他们必有倚仗。
姬影没说话，视线停在那锁链上。
商飞意却以为他是骤然受辱，不懂反击。一时心头火起，手掌摸向腰侧的鞭子，不过瞬息便抽了出去，他脸色沉凝，语气森然，“尔等也配！”
长鞭腾空，那匪头本来不以为然，轻蔑地看着，他抬起手，似乎笃定商飞意没法伤他分毫——可一向听话的神兵却在如此要紧的关头，不听他的使唤了！
怎么会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心道不好，没有迟疑，转身便跑。至于跟着他的人？死就死了，他才不在乎！
姬影回神时，地上躺了数名匪寇，哎呦哎呦地叫喊，求饶声此起彼伏，显然商飞意对这群人留手了。
那被绑的麻袋也被商飞意顺手救了下来，商飞意还想追，姬影拦了一下，示意道，“救人要紧。”
麻袋解开，一个扎着双髻，面色煞白，眼里含泪的小姑娘钻了出来，身上的衣裙有些乱，看模样才十几岁。
她看了看阴沉着脸的商飞意，又看了一眼目光柔和的姬影，鼓起勇气，对姬影道，“我、我叫花离离，是个孤儿，要饭到这里被匪寇抓住了，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孤儿，那就是也没地方去，是个小麻烦。
商飞意看了眼姬影，发现姬影也在看他，眉微蹙，为难道，“我若将人带回去，大人会怪罪我吗？”
商飞意立刻改口，“锄强扶弱，他怎么会怪你。”
姬影轻笑，看向花离离，“我也这样想。”
花离离咽了下嗓子，她莫名一抖，应该不会被看出来了吧……？可她又不是来做坏事的。
没关系，不要怕。
姬影等人回到庙宇，时入深夜，鸟雀低飞，明月露在一片云外，附近唯有虫鸣渐次响起。
花离离很乖觉，自己找了个地方安顿。她抱着膝头小心打量，见姬影先是烧了一炷香，然后又将香气四溢的精致糕点拿在手里。
该吃晚饭了？
她肚子咕噜噜响，花离离低下头，盯着鞋尖。她当孤儿饿惯了，不打紧。
另一双鞋尖出现在她眼前，她慢慢抬头，见到那仙子一样的人弯下腰，声音如珠玉轻撞一样好听，“伸手。”
她脑子转不动，下意识伸了手，一份糕点落在手掌心。青年远去，花离离看着糕点，拿出一块小心翼翼塞进嘴里，她觉得自己有点坏。
可钱更重要吧？
她有些干涩，嗫嚅道，“……谢谢。”
另一侧，姬影要给别尘悬喂灵食吃了，眼看着好友要再次无所顾忌的舔进嘴里，商飞意皱眉上前，抬起姬影的手腕。
“做什么偏要这样喂他，放在那个贡盘里，让他自己吃不就好了。”
姬影摇了摇头，“那样我试过，大人不吃的。”
商飞意：“……”他才不信邪。
结果试了一次，别尘悬果真看都不看。
但似乎因为经过他的触碰，哪怕姬影再拿回去捧着喂，别尘悬也不肯再动了。
商飞意气笑了，“别尘悬，你矫情死了！”五百多岁的龙了，挑食是吧！
明明几人回来时，天边还有月色，不过片刻，便阴沉灰暗，眼看着要下雨。
姬影手中拎着一把油纸伞，走出门去。商飞意不喜欢雨天，嫌闷，他随口问了句，“做什么去？”
姬影和和气气道，“有些事情忘做了。”
姬影忘做的能有什么大事？
商飞意嗯了声，没放在心上，闲散地翻看自己乾坤袖里的家产，琢磨有什么看着不贵重，能让姬影收下来，给这小信徒戴身上。
……
姬影孤身一人，行走在山间，走得不急不缓，如同闲庭信步，在时不时有狼嚎鬼叫的森然黑夜，不曾点灯也没有走错一步。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这山野林间能有什么？
直到一处山寨出现，姬影才停下脚步。
山寨门两侧的塔楼上点着篝火，放夜哨的匪贼发觉了他，仔细眯着眼打量过，连敌讯鼓都懒得敲，嗤笑道，“细皮嫩肉的书生仔，深夜里来找爷爷们，上赶着找□□么？”
有人啐了一声，“看他那模样，准是你说中了！”
姬影微笑。
他伸出手，一道幽微斑斓的淡蓝色狐火跃上指尖，那火苗微微弱弱，被风撩拨，像是随时要熄灭。
姬影对着指尖吹了口气。
甚至不如这夜间的风狂乱，可顷刻间，狐火冲天而起！
似一座巨型樊笼围困了整座山寨，内里哀嚎遍野，是生死之际人本能的求饶喊叫，在夜里像索命阴魂般凄惨决绝。
姬影撑着纸伞立于门前，半点不受影响。
他轻轻走过去，寨门轰然碎裂。
任是石砖塔楼，铁盾钢箭，连人身血肉，都似白纸一张，被狐火席卷而过，成了枯寂的灰烬。
寨子外树林的遮挡里，跟随而来的花离离吓得快吐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跟踪姬影了，明明庙宇里那三人里只有姬影看上去最温柔，可怎么……怎么最吓人的也是姬影！
她眼看着姬影进入那匪贼窝里，心底一番斗争，在要钱要命的抉择里，到底是败给了怕死。
她仔细看向四周，没发现姬影的身影。
太好了，趁此机会赶紧回去，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天就离开，不会再帮那个人办事了。
花离离轻轻松口气，刚放下心，转过头，便看到刚刚shā • rén如麻的美人站在她的面前。
细软发丝垂落，鲜血如薄雾缭绕，淡蓝色的狐火映照在两人之间。
美人目若含情，笑意微微道，
“怎么不凑近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