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2/2)
正难受着,下一站银河路到了。
空轨门打开。
明明这站没上来人,门口却滴的一声传来扫光脑的声音,有人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便搓了搓胳膊继续低头。
或许是门开后走了一点人的原因,白桃觉得周围一下子松快了,大象收起了他的长鼻子,老虎往后背了背大耳朵,狗熊双腿老老实实并拢,有徐徐凉风钻进围巾,驱散了一切酷暑,那股污染源似乎也离他远了。
白桃一下子精神过来。
这时他才发现周围兽人都若有似无的避开他这里,眼神也不再看他,将他周围空出了一圈。
可能因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低阶兽人吧,白桃不在意的想,其实被厌恶偶尔也挺爽的,比被人追求缠着舒服很多。
白桃闭上眼睛假寐,窗外的霓虹光芒投进来,也照清了他脚下的影子。
很黑很浓,仿佛某种扭曲异常的东西在翻涌,空间在错位,位格过高普通人连看一眼都会被摄住,几乎能将一切吸进去,周围人却一无所觉。
只是车厢内安静到了极点,好像连呼吸声都被吞没。
十分钟后太行街站到了,这站只有白桃自己下了空轨,扫了辆喷气式浮空小车往回骑,路两侧的树丛一眼望不到头,城内一年四季恒温,草木香沁人心脾。
兽人帝国的主星首都名为风都,是一座绿化自然和科技完美结合的城市,兽人天生喜爱树木,所有住宅楼的阳台都做成了超大花园,地面除了规划整洁的人行道就是开放植物园,时不时有小动物在林间穿梭,一切交通都位于天空。
摩天大楼就在这样的植物园中拔地而起,由无数空中走廊连接,一眼望不到天际线,天空遍布发光的悬浮车,夜晚看犹如一颗颗流星。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家乡,白桃每次走在路上都觉得这本该是座非常宜居的城市,可惜一切美好都只停留在上城区,太行街便是上城区和下城区的交汇地。
一路沿着太行街行驶,一侧是发达的摩天大楼群,另一侧则被低矮破落的民房取代,废墟多了起来,道两旁琳琅满目的酒店服装店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简陋的营养液馆和二手裁缝店,更不要提绿化了,地面寸草不生。
兽人帝国贫富差距极大,阶级也很固定,低阶兽人就算做生意有了钱,可一旦破产流落底层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也享受不到医疗和食物,连空轨都不会在这里设站,而是直接无视穿过,祖祖辈辈都会是低阶兽人。
即便白桃努力学习从征式军校毕业,仍然因为低阶兽人的身份找不到正经工作。
他现在住的下城区更是连餐馆都没有,贫民们住的拥挤密集,忙碌打工一整天挣的钱只能吃营养液过活,副导演随便给他发的两万红包都足够下城区一大家子老小一整年的富裕花销了。
白桃停在交界处,不远处夸张的高楼天际线依稀可见,科技发展到了极致城市景观堪称魔幻,自己身边却是废墟一样的垃圾堆,恶臭扑鼻。
这也是白桃特别为父母难受的一个原因,爸妈苦了半辈子从贫民窟白手起家,各种辛苦难以想象,好不容易艰难跨越阶层住进了上城别墅区,年纪大该享福了却摊上这事。
自己作为他们的唯一的孩子还不争气,娘胎里就吃各种大补之物,然而精神体比爸妈的还弱小,没本事及时去找他们还得罪了帝国元帅。
好在明天终于可以出发去星际了。
他抿着唇来到附近仅剩的一处菜市场,花费三百星际币买了十斤排骨和一大堆蔬菜水果,用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麻袋装好。
鼻间久违闻到水果的清香,白桃咽了咽口水,回家最后告个别。
与其说是回家,不如说是回邻居家,他毕业后就租住在当年和爸妈一起失踪破产的邻居王叔家,想通过他们继续调查当年的事,多少得了一点线索。
王叔家比他家还要艰难,顶梁柱王阿姨失踪后资金链断了家里破产,王叔上有老下有小,卖完房子后仍然欠了三万星际币的高利贷,利滚利现在已经不敢算具体数额了,只能龟缩在下城区都算穷的贫民窟,经常被要债的欺负。
同病相怜,白桃在的时候还能帮他们一起挡一挡,他怕自己走了王家小孩会被要债的抓走卖了,便打算走之前帮他们把钱还了,聚一起吃顿好的。
白桃毕业后这一个月没再正经吃过一次饭,没人在乎贫民窟兽人的口味,营养液干涩难吃很像药,白桃在大学的时候好歹能吃食堂,里面菜品免费供应,但王叔家破产后估计就没再吃过。
尤其是王叔家的小孩,可能有了记忆后都没吃过几次饭,每次喝营养液都会哭,七岁了还瘦骨嶙峋。
可明明在白桃最初的记忆里,那小孩小时候白白胖胖穿得特别精致,经常在小花园里吃零嘴晒太阳,隔壁总会传来优雅的琴声。
一路辛苦绕过一个个小混混聚集地,往日这边都很不安全,有时候即便绕过了也少不得被逮到打劫一番,需要交一星际币过路费。
这也是很多贫民窟兽人很难去远方打工的原因,交不起过路费,也没钱在上城区住,每天都有兽人被混混打死,或者是侮辱欺负,报警根本没人管。
今日天已经彻底黑了,白桃原本很紧张,害怕被多家混混打劫,万一被知道自己有巨款就不好办了,没想到骑了半天发现意外的和平。
尤其是刚才穿过小巷时他麻袋不小心掉了,闹出不小的声音,竟然没人出来打劫。
白桃感觉自己今天有点幸运,生活中很多琐碎的烦心事消失,手头又有了一大笔钱,即便顾沉仍旧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心底,白桃依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他轻哼着好听的歌,摘下墨镜露出明亮的眼,纤细的身影逐渐远离巷子群。
在他身后,黑暗中巨大的恐怖触手盘踞在一条条交错的巷道阴影处,卷着数不清已经骨断筋折的混混疯狂蠕动,无声无息的一次次向上抛。
天空落下无数具人体,血染红了大地。
白桃顺利回家,浮空自行车最终停在一座可以算作危房的草屋前。
欢声笑语从里面浮现出来。
透过窗户儒雅的王叔正在认真擦地,即便沦落贫民窟他也在努力生活,衣着尽量体面干净,草屋外是无法改变的断壁残垣,屋内仍旧窗明几净,一旁小孩天真的抱着书包跑来跑去,老人不时让他慢点。
厌恶值只会浮现一次,出现在成年后第一次对视的人头顶,王叔一家的头上干干净净,让白桃仿佛回到了十八岁之前的时光。
他真的很想念这样温馨的生活,脸上浮现笑容,推门而入。
很明显感觉到今天王叔家氛围尤其好,总是不自觉皱眉的王叔笑开了花,眼尾都炸出褶子,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缝东西的奶奶乐呵呵的,难得来客厅坐下看会老电视,甚至复古老式收音机里还在放着音乐。
“白桃回来了快坐下喝口水,”王叔朝他笑,过来接过麻袋放下。
小孩一看到他就超级开心的扑过来,神神秘秘的“哥哥今天家里有大好事爸爸和奶奶都好开心啊果冻今天也开心”
“哦”白桃从麻袋里拿了颗脆桃藏在身后,笑着问他什么好事”
他有点好奇,自己参加节目的事没告诉他们,贫民区连光脑都少见,王叔家的光脑也卖了,会是什么事
是不是贫民窟的混混被人清理了
转过头一旁大人都笑而不语,稚嫩的童声在白桃耳边响起。
“今天有个好帅的哥哥来家里找你哦”
小孩夸张的高举双手比量,兴奋到满脸通红“戴着黑口罩那么帅那么高那么白和全世界最漂亮的白桃哥哥一样好看一来就把要债的吓跑了,要债的屁滚尿流说我们不用还钱啦”
来找他还吓跑了要债的
白桃愣了下,不记得自己现在还有什么朋友,况且这些放高利贷的兽人都很有些背景,又横又不要命,不会轻易被吓跑的。
一股悚然突兀划过心头。
“他、他叫什么”
“哥哥没说,”小孩摇头晃脑,再次强调,“哥哥穿军装好帅啊”
咚地一声,脆桃掉到地上,咕噜噜滚落。
白桃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