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以工代赔(2/2)
那天最幸运的就是做蛋糕人的手艺还可以,温暖久违地露出了个笑。
盛渊也就笑了,手撑在窗帘与落地窗的交接处,想试图挡住一抹照在她眼上的光。可惜蚍蜉撼树,光还是陆续从其他地方露出照在那张精致侧颜处,浓密的睫毛上都似跃着正跳舞的光点。
温暖还以为他在同她玩,巧眉弯弯,自成一道风景。
“盛渊,你有点无聊了。”
他手掌一伸都搅了她晒太阳的兴致,脸被人为的分为上下阴阳两面。
盛渊慢半拍地收回手,颔首表歉,长满茧子的手指摩擦光滑明净的玻璃杯。片刻后,他轻声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笃定。
“小暖,如果你认识二十多年前的我,一定不会喜欢。”
那不废话。
温暖那时只觉好笑。她现在对盛渊都算不上全身心的喜欢,更何况二十多年前。年轻时候的自己最吃不了苦,事业未成的盛渊估计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实际上还真如此,现在的盛渊太过普通,除了个子和那张不怎么爱笑的俊脸,几乎找不出一点儿亮眼的地方。可同床共枕那么些年,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大抱枕,她搁人群里看一眼也能轻松认出。
时间残忍却温柔。
“大小姐。”王助理拿着手下人签好的合同递过来。
现在沿江不少门面基本都挨着自建房,土地用处不甚明确。
温暖只大概翻了几页的合同:“找律师再过遍合同,明天城建局把该办的证都办下来。”
“是。”
“走吧。”温暖起身,挑了几串烤的还算好地肉串装盒,“再找个烤串师傅,这几天内必须要让蔡叔他们烤出人能吃的东西。”
刚吃了大半盘烤串的张秘书躲在其他人后面,重重地打了个嗝。
王助理没忍住笑破音:“明白。”
温暖给张秘书留面子没回头,扬着唇角下了台阶。
倒是跟在后面的张秘书气急败坏地撞了下王助理:“你个小子!”
王助理顺从地往后退了两步,跟后面跟着的人一对眼又都爽朗笑起来。
盛文康坐在高脚凳上,手腕撑着下巴看那群衣冠楚楚的有钱人。
那么爱笑肯定是没什么烦恼吧?也是,他们都那么有钱了。
小少年想有钱人可真好,都没什么烦恼的。
盛文康手握拳,暗暗发誓,他以后也要做个有钱人,就像那群什么助理秘书一样,每天都只需要哄着大小姐玩就好了。
那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工作。
屋内顾柔正和盛石柱缠着被褥。他们家人多,被褥永远都只有不够用的。
盛渊半蹲着帮不怎么爱说话的盛文翠撑着麻袋,看她沉默着一件又一件地往里放自己的东西。她从小到大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所以一件也舍不得扔。
“渊哥儿,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声。”顾柔忙完被褥又走过来帮盛文翠收拾最后的东西,迟疑开口,“下午我听温小姐身边的人打听问有没有会做咱们老家辣子酱的人,说是做一罐能比市场价多给个五块。我想回去试试,做个辣子酱又不费什么功夫。万一他们不要了,我就赶着去早集卖了。”
盛渊撑麻袋的手都不带动的:“她身边的哪个人?”
“谁?”顾柔很快反应过来,“温小姐啊,就那个王助理,一说话就爱笑的那个,说话很客气的。”
他们虽然欠了钱,但王助理也没朝他们使过眼色。
顾柔很挺仰视王助理的,听人说他还是个大专生嘞!
可有出息了。
盛渊没再说其他:“您看着来。但,注意卫生。”
那个大小姐的胃就是豆腐做的,吃不了一点儿脏东西。
顾柔笑着点头:“肯定的。”
一罐子都能挣个大十块的东西,不用盛渊提醒,她都会小心小心再小心。
那可是拎个包都十万的大小姐吃的东西,谁敢马虎?
顾柔一桩心事了,脸色都轻松许多,不自觉地哼了个他们老家的民间小曲。
盛渊扛着行李出门,低声补了最后一句:“别做太辣。”
大小姐胃应该不太好。
—
温暖打小都不是个能安稳坐住的性子,所以赵美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报各种能培养专注力的兴趣班,什么围棋、国画、钢琴都给来了一遍,最后坚持下来的也只有钢琴。
不是温暖喜欢,而是钢琴太、太太贵了!
赵美娟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光听钢琴老师和中间商的某位太太忽悠,温暖刚学了一个月就咬牙给她买了个死鬼、死贵、还死贵的钢琴。
还是因为穷人乍富,老害怕别人瞧不起他们家。其实刚买完钢琴,赵美娟就后悔了。
那段时间她每天就逮着温爹、温成和温暖,见了人就开始商量他们一家到底是要脸还是要钱的时候,那家卖琴的老板便靠着他们单子亏本转让了祖传的琴店,而后便带着老婆孩子下海经商了。
跑的相当迅速。
赵美娟:“......”
惊呆了。
这是赵美娟第一次感受到“城市速度”,也是温暖第一次感受到城里人心有多脏。
她还没来得及估算自己幼小心灵的创伤面积,就被亲妈给焊死在了琴凳上。华国人最怕的一句话除了是“来都来了”,就是“买都买了”。
尤其是对六几年受过饿的温爹和赵美娟来说,“买都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看见温成点了一桌饭却只是吃了一口。除了温成铁定要遭打外,他们还是真的会一口一口强撑把一桌子饭给吃完,哪怕是他们本身就已经吃过饭。
换算到钢琴上也一样,买都买了,只要温暖还能坐,就别想从琴凳上走下来。
温成也没跑掉,赵美娟也曾试图逼着他学过。但怪老师年纪大了,实在遭不住温成粗暴地按弹他的宝贝钢琴。带了温成一个月,硬是一分钱都没敢收,就怕赵美娟丧心病狂还要给温成报全年。最后,几乎是敲锣打鼓欢送着温成走的,退钱的当天他们学校台阶上甚至都铺了红毯。
赵美娟很可惜,目光一度投到了温爹身上,但温爹当时很能挣钱,着实有点划不来。赵美娟叹口气,一度想着自己顶上。但因为实在没好意思跟一群小萝卜头一起上课,翻来覆去想了两天,只能遗憾地收回想法,转而开始琢磨着给温暖造个钢琴床。不是形容词,而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名词。
生动形象,惊天动地。
一学就到了现在,投入越来越多,温暖有时候都不知道这笔投资在赵美娟眼里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但好像也不重要,因为家里人几乎都默认她没什么耐心。钢琴学到现在,也只是勉勉强强能混个学历。
“哟,弹琴呢?”温成啃着个苹果,转到琴房,慢悠悠地晃进来。
“不是。”温暖轻轻合上琴盖,“估价呢,看现在还能卖多少钱。”
温成笑起来:“那估计是值不了多少钱了,都是个老家伙了。”
温暖没说话,手指隔着琴盖轻点。
“我听说你最近几天大量收购江边的门面房,想做什么呢?”温成说话向来不会拐弯,直来直去。
温暖上班两星期,迟到早退已经成惯例了,温成一开始都没注意到,还是厂里副总提醒的。
“有钱没地方花?买那么偏的地方做什么?”
“建个小广场,吃喝玩乐于一体。”温暖已经安排张秘书跟地方接洽,估计手续很快就能办下来了。
“别开玩笑了。”温成咬了口苹果,嘎嘣脆,“每天逛江边的人看着多,但肯花钱的可不多。再说,江边夜里摆摊的可不少,吃的喝的人都有。你再插一手就没什么必要了,不挣钱还耗时间。听哥的,趁早转手卖出去吧。”
本来温暖还有点没信心,一听温成这话瞬间稳妥。
“你要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温暖买这块地用的钱还是之前温成打赌输的那张存折,里面的五十万花了个七七八八,勉强算是买了个能建小商场的地。后续的装修和成本都会从赵美娟给的那张存折出。
她也没想着能挣钱,主要是买地皮,折子上的钱亏完就撒手租门面出去,而后就握着产权本,坐等几年后的拆迁。
外地人入海市房地产时,最先买的就是临江的地皮,打着“江是后花园”的名义,建成了海市当时最贵的一批房。零几年末,一零年初,海市的回迁房基本都是在原址,最远也就是隔条路。
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临江的房子未来都不便宜。温暖接受能力范围内的调剂。但属实没想到温成能给予她刚有雏形生意那么高的肯定。
她眼睛瞬间就亮了:“你真觉得我这生意干不成?”
温成神情笃定,鼻音出声:“昂。”
温暖瞬间眉开眼笑,叠声喊着王姨准备开车出去。
“你干吗去?”
“找人布置,立刻开张!”温暖踩着拖鞋“噔噔”地往楼下跑,放佛看见钱入潮水,一浪一浪地朝她涌来。
温成蒙了:“啥玩意?”
他妹该不会被自己给打击傻了吧?
他下意识追出去,就见温暖站在楼道台阶处,忽然转身,露出异常乖巧的笑。
“哥,咱们要再赌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