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奶砖冰淇淋(2/2)
男人都爱面,他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哥,你说咱们要是办事不利,大小姐该不会把咱们的事也给写成纸条,贴回村里吧?”
那多丢人啊。
盛渊瞥他一眼:“你都不回去了,还想这些干吗?”
“那,那也不一定啊。”吴恒声音都变小了,没了刚刚的咋咋呼呼,“谁知道咱们还能在这干多久呢?万一找不到活了,咱们还是得回去啊。总得——”
他顿了顿,带了点鼻音:“总得有个能埋的地方。”
谁知道还能活多久呢?
盛渊静静看他一眼,神色冷的吓人。
“别tā • mā • de在我面前说丧气话,不想活你现在就滚回去。”
趁早埋了,还不耽误村里人吃席。估计他们村再聚这么齐的时候,都是在地底下了。
“你也算有荣光。”
盛渊一冷脸,吴恒立马就怂了,收起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又握着拳头精神起来。
“哥,要不咱们晚上还是把那几个孙子喊出打一顿吧?”
他盛哥看着明显是脸上有气。
“咱们把他们叫出去打!”
不能在工地里面打架,他们出去打总没说得了吧?
盛渊晚上有事,不敢耽误工作,步子迈地很大。
“不急今天。”
吴恒小跑追上,神色着急:“咋不着急啊?要是不把那几个孙子打服,他们在工地上乱说怎么办?”
一想到这,吴恒就有些委屈。他们就算不找事,那些人还是会找他们事的?
他们从出了村开始就一直都在被人嫌弃。
可那样的生活又不是他们所能选择的。
走至钢筋架旁,盛渊手套都没带,敏锐爬上,全程没有回头看他。可空气中却落了两个掷地有声的字——
“信我。”
——
那天中午赵美娟回家的时候,温暖并没有跟着,独自留了下来。
赵美娟上车前又看向她,神色隐隐有担忧:“我下午跟你阿姨约了要去打牌,司机一来一回怕赶不上接你。今天天又热,离家还那么远,你下午怎么回来?”
跟着出来的孙旺忙开口:“我有辆小车,小温总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送她。”
“小温总,”赵美娟一上午没少听这称呼,看了眼躲在伞下娇里娇气的温暖无奈地点了下头,“那就麻烦孙老板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一上午过去,赵美娟其实心里已经平和多了。
她看向温暖,先给递了台阶:“在工地要注意安全,别登高爬低去危险的地方。有什么想吃的回去吩咐阿姨给你做,但不许吃冰喝凉汽水。”
温暖没说话。
赵美娟知道她气性大,但在外也不可能再继续哄她,只嘱咐了句:“下午天热,早点回来,别耽误孙老板回家。”
孙旺忙摆手:“不耽误,不耽误。”
赵美娟微微叹口气,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温暖,伸手拂去她额前碎发。
哪有父母能强过孩子的?赵美娟其实心里也很矛盾。
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一路养成现在的窈窕样子。
她刚刚望向温暖就像见到了之前每天等着自己下班回来的小温暖。温暖小时候长得很漂亮,贴心懂事,租住在家属楼的时候,她总会踩着凳子趴在防盗窗上,等着自己下班。
每次在楼下看到了自己,不仅要大声喊,然后还要跑到楼梯口等着。那个时候整个家属楼的人都羡慕她有个漂亮贴心的小棉袄。
赵美娟不可能不疼她。
想到这,她的声音就更温柔了。
“妈妈刚刚跟你说的话都记着了吗?”
“记着了,”温暖躲在伞下,站在阴凉处,很平常地开口,“我下午会去挑一辆汽车。”
赵美娟瞬间裂开了。
她捡起自己残存的温柔:“买车是一件大事,咱们家又不缺。”
“缺的。”温暖没有看她,语气却很随意,“不然,一家口人,为什么我没有?”
在那瞬间,赵美娟突然觉得有点慌乱。
“怎么没有?我的那辆车不就是咱们都可以用吗?为什么非要再买一个?你要是想要,我把我那辆给你,好不好?”她越说越无奈,看温暖的眼睛似乎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一会儿自己走着回去,行了吧。”
“不要。您的那辆车是我爸买给您的,我不要。”
赵美娟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好了些。
“那你...”
“所以,我要买一辆我自己车。”
温暖就差明晃晃地说嫌弃了。
赵美娟要被她气的做深呼吸:“你有钱吗?”
“我不用有,”她看向赵美娟,眼眸里多是平静,“我哥有。”
“你,你哥,你们两个,”赵美娟气极,“你觉得你哥会给你花这个钱吗?”
温暖弯眼笑了下,没有说话。
也不必再说。
这个答案,她跟赵美娟心里都有。
“那您......”温暖想说,您刚刚在车上的那些假设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她要进厂要钱要投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东西上辈子温成做过一遍。那这辈子,她就不能再来一次吗?
万一,她就是行呢?
温暖望向赵美娟,想说的话却没能来得及说。赵美娟很生气,而气头上的人往往没有什么理智。
她极其失望地看了眼温暖,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小暖,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
很意外,在同样的时间,落霞漫天。
盛渊又在那个路口的台阶上见到了上午颐指气使的大小姐。
大小姐照旧蹲在台阶上,手里什么都没拿,只穿了件薄外套,闲看旁边站着的小男孩脖前挂箱子,朝下工的工人叫卖冰棍。
他们有的人认出温暖,只看一眼便匆匆离去,脚不敢停。有的却好像没认出她,借着跟卖冰棍的小孩交谈,没少偷偷看她。
温暖帽子都没戴,可并不惧别人飘过来的视线。有时候,她抬眸看过去,盈盈一笑,还能逗红好几个大男人。
是个不太安分的小姑娘。
盛渊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兜里的空烟盒,朝一侧卖烟的小卖部走去,看着老板想让她拿烟却最后要了把糖,一毛钱几个的那种,买了一把,装满了半个兜。
而后,他才朝温暖走来,眼睛并没有看她,而是对那个卖冰棍的小鬼说:“一块奶砖。”
奶砖是这个小鬼箱子里最贵的冰淇淋了。
知道这里干活的人都穷,他妈就没舍得让他拿太多,箱子里只给放了个。
卖了一天就剩了一个。
他想留给那个漂亮姐姐吃,所以他很不好意思地拿布盖了下:“没有了。”
盛渊没说话,只屈指扣了两下他的箱子。
那瞬间,他觉得是大小姐跟这个小鬼头提前说了什么,许是为难他。因此,他也只是轻嗤了声,转身便准备走。
但小男孩实在是太老实了,有点怕得罪这个高大男人,偷偷朝温暖看了眼,见温暖正低着头,才如大人般松了口气,拉着盛渊往一侧走了几步。
而后,他很小声很小声地开口。
“我的奶砖真的就只剩一个了,我想留给漂亮姐姐吃。她今天好可怜,想买冰棍都没钱。”
“?”
盛渊一度觉得可能是聋了。
可小少年的哀愁又是如此真切。
片刻后,温暖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她略带可惜地收回欣赏野花的心情,有些好奇地抬起头。
不知道是谁那么不怕死。
盛渊没说话,把手中那个价值自己半个月烟钱的奶砖递过去,弥漫在包装纸上冰冰凉凉的水遇热空气,若隐若无,像是有烟。
温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眉眼间都是灵动:“盛同志是要请我吃?”
“礼尚往来。”
上次温暖强塞给他的冰棍不管是怎么处理的,但都是他拿了。
盛渊从不欠别人人情,更不敢欠她的。
那样的大小姐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温暖笑意更深,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自己撞进圈套的猎物,甚至都觉得有些离奇。
她从不坑老实人,再次确认:“真的要请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