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焦糖爆米花(1/2)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突然发生的,像酷暑天的停电,像冬夜的冰雹,像烂在路上的越野车。
周末的早晨,小满醒来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她爬起来趴在窗上看,空气中有细密的小雨丝,落地后很快便融进泥土里,连雨声都听不见。
妈妈有时候会加班,于是小满按从前的习惯,先穿鞋走出房间,往客厅看一眼,再往洗手间和妈妈的卧室看一眼。
最后,她在书房看见妈妈。
妈妈正在书桌上埋头抄写着什么,嘴里很小声地请轻念。
是英文,妈妈说过的,是英文。
“妈妈。”
她小声喊了句。
意识到自己发出声音,小满一颤。
黄喜芸执笔的手一顿。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房间门口的小满。
“小满,你……刚刚叫我了吗?”
小满被这么一问,整个人像卡带一样。
她平时打手语的时候,心里是会默念要说的那些话的。她一时分不清楚刚刚自己是真的说了话,还是只是在心里默念。
黄喜芸的表情从犹豫转换为确信,她欢喜地放下笔,快步走到小满面前,蹲下。
“小满,你刚刚说话了对不对?”
“妈妈不会听错的,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黄喜芸把小满拥进怀里,手抚在她的后脑勺,下巴蹭在她肩膀,紧紧搂着她。
夏天的衣服很薄,小满的睡衣也很薄。
她感受到有温热的东西在她肩上蔓延。
是妈妈的眼泪。
“小满,可以再说一句吗?还是叫妈妈好不好。”
黄喜芸抹干净脸上的泪。
“妈、妈。”
小满再次尝试。
……
小满和妈妈跑了一上午的医院。
她们在医院的缴费大厅、走廊、接诊室来回穿梭。
从前来医院的时候,妈妈总是担忧而盼望的,只有这次,妈妈始终笑着,中途还给小满的外公外婆打了电话。
小满从没见过妈妈这样开心。
“宝宝,可以再叫一声妈妈吗?”
“不行不行,累到你怎么办。”
“我们还是看完医生后,听听医生建议吧,万一你现在不适合一直说话呢。”
小满两岁被带走时,还只会发一些类似“啊”“呀”“嘿”的短促音节。接回来时,她已经不会说话了。
这是黄喜芸人生里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女儿说话。
“小满,对不起妈妈太兴奋了。”从接诊室出来,黄喜芸拿着一叠检查单,反复试图克制自己。
得到一切正常的结果后,黄喜芸把小满抱起,转了几个圈圈。
这像是一场上天的馈赠,黄喜芸满心感激,用手机记下这个日子。
她说,这是一个纪念日,独属于她们的纪念日。
小满还不清楚纪念日的含义,暗自猜想,是不是像生日、儿童节、月饼节那样的日子。
她没顾得上思考,就被妈妈领着去了她们一直没时间去的电影院。
彼时,一部大热的暑期档动画正在热映,小满被巨大的电影院屏幕吸引,很快陷入其中。
后来,她们又去儿童城抓了毛绒玩具,去精品店给买了一块儿白色的电子手表,去文具店补充了很多需要用到的文具。
大包小包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小满提出去电影院打包一份焦糖爆米花带走。
黄喜芸亲了她一口,将她的所有要求都一并接受。
爆米花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小满却没吃,而是把爆米花保护得很仔细。
回家的公交车上,小满问:“妈妈,我、可以、……”
说话吐字间还是有些吃力,小满深呼吸一口气后继续打手语:「我可以去楼上找哥哥吗?」
还有姗姗和谷佳。
“当然可以,等周一,你还可以向你的好朋友们分享这个消息。”妈妈回答。
落日的余晖从玻璃车窗洒进来,小满看了好几次她的电子手表。
如果今天大家都要出来玩儿躲猫猫的话,她还可以告诉更多的人。
公交车晃呀晃。
小满抱着焦糖爆米花,小小声地进行着什么。
“望、望、渡。”
“望、渡。”
-
楼道里,篮球“砰”、“砰”、“砰”地响着。
望渡一边上楼,一边随意拍球。
棕红色的篮球落地又弹起,沾了他一手的灰。
但他另一只手干净着。
他在球场外面洗完手后,专程腾出来的左手就没碰过球,此刻拎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用糯米纸包装好的冰糖葫芦。
今天他和秦洋他们去的三中那边的球场,把几个过来挑衅的初三生打了个48:20。
那些人走的时候不服气,还念叨着他们是小矮子。
明明也就比他们大个一岁。
他把篮球收回手里,抱在要腰侧,忽而站直身子,虚虚贴在楼梯间的泛黄的墙壁上。
两只手都占着,望渡没办法做记号,无奈又放下篮球。
往墙上刻了个印记之后,望渡回头上下打量。
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
少年眉头轻蹙。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到一米□□,不是说初中男生就要开始长个子了吗?为什么反倒是有几个女生窜到一米七去了。
走到小满家的楼层,望渡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他今天早上出门时就来过,当时是想问问小满有没有想喝的果茶,他回来可以帮她带。但当时小满没在,这会儿似乎还是没回来。
望渡拎着糖葫芦继续往楼上走。
低头看着糖葫芦时,他没发现楼里日常开着门的那几户,今天都紧闭着门。
上到四层半,望渡一抬头,看见大开着的家门。
杨晓玲恰好从屋里拎着四五个垃圾袋出来,看到望渡时怔了一瞬。
她常年只到脖子的短发此刻随意地挽在脑后,有些凌乱。上衣的短袖布满褶皱和脏污,胸口的那一朵贴花,被生生扯下来一半,摇摇欲坠地悬在布料上。
望渡浑身一僵,手里的篮球坠地,“咚咚咚”落在原处。
他三两步迈上楼梯,抓住杨晓玲提着垃圾袋的手。
“那个shǎ • bī来过了?”他问。
目光落在杨晓玲的胳膊上,上面肉眼可见的有几处青紫和血痕。
她刻意转向一边的脸上,也有一处伤在颧骨。
“人走了多久了?”
“他住锦绣小区是不是?”
“靠。”
望渡扔下糖葫芦,转身就往下走。
杨晓玲抓住他。
“望渡,站住。”
她抓着望渡不肯放,似乎又扯到伤口,疼得“嘶”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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