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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病了。
后来,我到了妈妈生下我的年纪。
妈妈,去世了。
妈妈去世之前,我们经常回忆小时候发生的事,那些灰蒙蒙的日子里带点亮色的事。有很多,我都几乎忘记了,而妈妈记得清清楚楚,比如,那次捉迷藏。
“小瑶瑶找了好久,才找到我。”
妈妈说起时,我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想起那个怎么找都找不到妈妈,急得要哭了的下午。
可是,坐在病床边的我,却有了跟那时的自己完全不同的想法:如果那天,妈妈没有被找到,如果妈妈能够逃走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被村里人对离婚女人的闲言碎语绊住;不会被家人的言语暴力相逼,精神一点点孱弱下去。
如果再早一点,在我没有出生以前,妈妈就逃离原本的生活,能够做自己就好了:就不会为了要让哥哥读书而早早放弃学业外出务工;也不会盲信那个男人的爱情与责任,妈妈可以继续用完年少时的颜料,继续读书,看更远更宽广的世界……
她应该自由,即使,我无法成为她的女儿。
妈妈去世后,我一次又一次地梦见她逃走的情景,她的脚步轻快而坚定,踩在雪地上,踩在石板路上,踩在桥上,踩在铁轨旁……渐渐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延伸到冰雪融化的季节。
跟辛岳的感情有了芥蒂后,我更是频繁地梦见她。逃走后的她笑着,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我以为,我只是因为在恋爱关系中失去了安全感,所以才更加强烈地思念着无条件爱着我的她。
原来,不仅仅是这样。
我是在渴求着自己为她短暂的一生所构想的分□□些“如果”:我希望她能够逃走。
——我希望,自己能够逃离。
我希望,我们能够自由地成为我们自己。
不是“辛岳的女朋友”,也不是“李文瑶的妈妈”。
而是李文瑶,和李晴。
所以,我最终离开了。
可是,妈妈她,仅仅是在我的梦里——
我的心又绞痛了起来,那些痛苦的回忆不断涌入我的身体,又从我的眼角汩汩流出,以一种酸涩液体的形式。
一个温柔的声音呼唤着我:“瑶瑶。”
我才恍然感觉到她的怀抱,那么温暖,带着不知是什么草木的香气。
我渐渐安心下来。
“我也有自己的名字,不是‘林冬杰的妈妈’,对吧?”阿芸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一只手轻抚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