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2/2)
前些日子从临安探亲返回的崔氏也在屋内,她皮肤细腻白皙,明明已经三十多岁,看上去却像是二十出头。旁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脸蛋圆圆,正托着腮,看到林楚腰进了门,她像是来了劲,端坐起来,笑嘻嘻地望着自家大姐。
崔氏抬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林楚腰。似乎微微笑着,眼睛弯成月牙,一副温和的模样,她本就长得年轻,让人见了心生亲切。
不等林楚腰说话,崔氏就迎了上来,伸手将她拉入席中,亲切道:“楚腰,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惊,现在身体可大好了?”
“身上的伤倒是好了,不过受了冻,这几日还是有些头疼。多谢婶婶挂念。”
崔氏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那圆脸女孩狡黠一笑,语气戏谑道:“大姐,我也受了冻,可我怎么没你这么大的面,让祖母婶婶等我?”
她裹着粉色小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笑看着林楚腰,一脸无辜的模样。
这阴阳怪气明显,崔氏轻轻训道:“薇儿!”
但她表情并无苛责,反而是促使女儿继续往下说。
林楚腰轻轻扫了一眼三妹林薇,脸上甚至没有笑意,“三妹妹,若是我也住在祖母隔间,我肯定日日伺候祖母,无奈我住的太偏僻了些,不像三妹妹住得近。想必三妹妹肯定日日不辞辛劳地在祖母这伺候着吧?”
林薇是个贪玩的性子,平时在家里根本闲不住,更别说伺候祖母了,这下被林楚腰噎了个哑口无言,她的表情瞬间垮下,甚不耐烦地瞪了大姐一眼。
林薇之母崔氏出身书香门第崔家,嫡姐是蜀国的先皇后,因着这层关系,她幼时被养在宫中,见多了钩心斗角,因此也心机颇深,喜怒掩藏极好。就算是在背地坑害了别人,仍还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维持表面关系。
但她女儿林薇却不同。
从小被家人骄纵,她喜怒哀乐全写在了脸上。和林楚腰一样,牙尖嘴利了些,实际上并没有坏心思。
性格使然,她们的命运也出奇地相似。
林薇十六岁那年,与一书生相遇,她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又感动于他身处微末仍旧奋发,居然撇下崔氏为她谋划的大好亲事不要,执意要嫁给这个家境贫寒的书生。往后不过三年,她丈夫得势,终于露出yín • yù本性,弃她如糟糠,纳了好几个小妾进门,甚至于宠妾灭妻。林薇最初也在反抗,却被蛮横的婆家逼疯。到了二十岁那年,她发疯在夜里放了一把大火,连同自己和夫家所有人,都死在那场大火里。
对这个妹妹,林楚腰是说不上恨的。
当年将林楚腰一个孩子赶到香林院去住,确实是她理亏,现今见林楚腰言语中流露出对住所的不满,张氏生怕这话落入那些多嘴的丫鬟耳中,赶忙打断:“好了!都别说了!”
张氏穿了件绯红半旧大袄,头发上别着四颗大珠,她睨眼看了看林楚腰,头一次没能忍住情绪,露出鄙夷的表情,“你住的远,本是不应该劳你走这一趟的,但今天这件事事关林府声誉,还得你解释解释!”
“把人带上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布杉的小厮慌张小跑进来,哆哆嗦嗦地看了林楚腰一眼。
林楚腰微微有些意外,她以为来人应该是告状的陈嬷嬷。
“阿念,小姐那日晚归,你在府外守夜,看到了什么?"
阿念声音有些发抖,“我....我看到大小姐是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
听到这,林楚腰心里了然张氏的目的。
张氏瞪了他一眼,“车上是什么人?”
“那天夜已深了,我看不清那人模样,但我能确定那马车上定是个男人。”
王氏突然“啊”了一声,捂嘴惊讶道:“那日大姑娘回府,身上披的那件紫色狐裘,难不成也是那个野男人的?”
林薇前几日不在家,正遗憾没能亲眼见证林楚腰的狼狈,现在恨不得拍手叫好,她幸灾乐祸道:“大姐,你上了别的野男人的马车,可真是不给尚书府一点脸面啊!”
张氏冷哼一声,满脸厌恶地嚷道:“好你个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换作从前,林楚腰八成要被她这一句话吓哭。
因为这么多年里,张氏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平日里林楚腰犯了错,全都是两个贴身丫鬟受罚。
在府中下人眼中,张氏这个祖母待她算是慈爱。
最初林楚腰也这么以为,等到她铸下不少错事,付出极惨烈代价,痛定思痛去思及根源时,她才猛然醒悟。犯了错却不惩罚,看似是溺爱大度,实则却是捧杀。
如若不是甘棠和白露两个丫鬟忠心,换了其他丫头,她们之间早就没了主仆情分。
张氏此举,不仅是要毁了她,还想让她孤立寡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