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臣的绣春刀已经饥渴难耐了(2/2)
按照章程,宦官唱和之后早朝算是正式开始了,而此时的氛围却是异常的沉闷,昨天大朝会百官逼宫的阴霾还为散尽,如今又多添了北伐失利的阴影。
话音落下良久依旧无人应答。
朱明的目光径直落到了那兵部尚书李道平身上,四目相对,后者战战兢兢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臣有本奏!”
“陛下就在昨日戊时,兵部接到了北疆传回来军情,渔阳郡被破,粮草被劫……”
李道平跪倒在地道。
“嘶……”
话音落下,
那些消息闭塞的官员闻声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至于那些身居高位,消息灵通之人俱是沉默不语,粮草被劫,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唯独在左侧皇亲国戚之列,一体态圆润的亲王听闻“粮草”二字,眉头一挑,低头暗自思虑起了什么。
“户部尚书,周大人你且拿个章程出来吧……”
朱明按照昨日在御书房中定下的章程开口问道,自己作为皇帝,有些事情自然是不能直接开口道。
“陛下,如此尚有六百万两银子的空缺,老臣这般已经是尽心竭力,实在是无以为继,还望诸位大人能慷慨解囊……”
周学斌闻声咬了咬牙出声禀报道。
“嗯,如周尚书所言。”
“如今国难当头,想来诸位大人也是不会吝啬这点银子的,算起来今日上朝的拢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二位官员,凑一凑,莫约也能度过这个难关。”
朱明说罢目光望群臣身上扫过,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
“臣……”
左侧前列,李知节闻声张了张嘴,可刚刚吐出一字,大殿之上所有的目光都落了过来,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呼……”
“倒是朕唐突了。”
朱明望着默不作声的群臣,心底有一股子无名怒火窜上心头,到底还是自己想得简单了,索性直接道:
“朕先行牵个头吧,内库中共有余银二百三十六万两,朕便从中拨出二百万两银子,余下的银子便有劳诸位了!”
朱明大袖一挥道,他也算是下了血本,要知道内库的银子是自己可以随意支使,属于他的私房钱,如今也是一下子拿出了一大半。
“另外,也请诸位叔伯也都站出来说句话吧,给诸位大臣做个榜样。”
朱明深吸了一口气后从龙椅上起身对着那些同为朱姓的长辈拱手道,态度放得极低,父皇余下的子嗣并不多。
朝堂之上余下的数位亲王大多都是先皇的兄弟,因为诸多原因留在了上京城中没有前往封地,算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这次倒没有冷场,
“陛下,国朝处于危难之际……”
“臣等皇室宗亲定是义不容辞!”
话音刚刚落下一位体态圆润的亲王便走了出来,出声响应道,此人乃是硕亲王,是自家父皇的亲二弟。
“呼,如此便有劳王叔了。”
朱明见状长舒了一口气,这事只要有人应话便好办了许多,说话间语气也是不由自主的亲近许多,望着那体态圆润的硕亲王,也是莫名的顺眼不少。
依照大离朝的规矩,一众亲王,乃是一字王,每年的俸禄有一万石,而郡王则是两字王,一年俸禄是两千石左右。
单单是粮食不值钱,可每年宫里还有各种名头的赏赐,加上他们在上京城中也有自己的生意,每年的进账也是不少,不论如何十来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陛下,放心!”
“臣便是砸锅卖铁也得……”
硕亲王站在朝堂正中义正言辞道。
“那便请王叔定个调吧!”
朱明听他说完也是安心了不少,于皇室宗亲而言,这调子自然也是订的越高越好,让后边那些大臣羞愧一些,或许也能多拿出一些银子来。
“嗯,陛下看五千两如何?”
硕亲王试探性的问道。
“嗯?”
朱明闻声怔了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要不,”
“六千两?”
“七千两?”
“罢了,罢了,臣也算豁出去了!”
硕亲王见朱明脸色不对咬牙道。
“臣,愿捐银八千两!”
硕亲王说道最后,挺直脊背高声道,硬生生的把八千两银子喊出了八十万两银子的气势来。
话音落下,
群臣面面相觑,
便是身后那些同为皇亲国戚之人也是掩面不语。
“你,你,你……”
“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你就是这般定调的?”
朱明手指着硕亲王胸口止不住的起伏道。
“陛下,臣家里穷啊,亲王府里还有几十张嘴等着吃喝,您算算,臣那些不成器的子嗣,足足三十二人,一个个终日游手好闲,吃王府里的,喝王府里的……”
“臣没了法子,也是寻思着在多生几个,估摸着总能有几个成器的,这不,前些日子刚纳了几房妾,又是一大笔开销,这八千两银子还是臣精打细算,节衣缩食这才省下来的……
说罢,
那硕亲王还缩了缩肚子。
“你……”
“罢了,罢了……”
朱明望着委屈巴巴硕亲王暗摆了摆手道,对这人荤腥不忌的性子也算是有了新的一番理解。
早些年,他狗屁倒灶的事便干了一箩筐,可奈何他活好,四处留情不说,还能留种,朱家两百多年传下来,沾亲带故之人以十万计。
只是近来几代,直系血脉越发稀薄,这人倒也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为朱家贡献了一分力量,父皇在世的时候也全当他是一头种马养着,为整个朱氏宗族开枝散叶。
这也是他一直脸皮赖在上京城里的底气,往日甚至干出过在上京城中私卖官盐,那般荒唐的事情来,父皇也只是罚他去宗庙内跪上一夜,便就此作罢。
今日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倒也不奇怪,他本就是个贪财好色的性子,方才到底还是自己高看他了。
“罢了,罢了,那八千两银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朱明无奈道。
“臣,谢过陛xia • ti谅。”
硕亲王闻声倒也没有硬撑着,反倒是直接的应了下来,看那喜滋滋的模样,又是庆幸省下了一笔银子。
“尔等,也都说说吧……”
朱明目光略过硕亲王望向那一众皇亲国戚继续道。
“陛下,臣愿捐银一万六千两!”
“陛下,臣愿捐银一万四千两!”
“陛下,臣愿捐银一万两!”
……
“陛下,臣愿捐银七千两!”
“三千两!”
“一千两!”
……
余下的几位亲王虽说小气,可到底也是要一丝脸面的人,倒也没有低于一万这个数的,
朱明只是静静地听着,和自己预想中每人十万两左右的捐银,简直是天差地别,至于后边的其他勋贵更是连那恬不知耻的硕亲王也不如,一个抠门得紧。
“你们……”
“朕!”
朱明越是听到后边胸口便越发的烦闷,到了最后几百两银子都冒出来了,还是有零有整的那种。
“周尚书,都记下来了没?”
等到一众皇亲国戚都退下后,
朱明强压着怒火问道。
“回禀陛下,拢共……”
“拢共……七十八万四千三百六十二两银子……”户部尚书遮遮掩掩颇有些羞于启齿道。
“呼,呼,呼……”
朱明闭眼深呼吸数次这才缓过神来。
“诸位大臣,你们……”
“陛下,臣斗胆提个建议。”
就在朱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李知节走了出来开口道:“既然是募捐,不若弄几口大箱子来。”
“诸位大人只需要写下自己捐银的数额和自己的名字,投于箱中,事后,陛下在差人去诸位大人的府邸收银便是。”
李知节思索片刻后道,
这个法子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免得数目太少陛下面子上实在是太过难看了些。
另外一层则是,本就是尊卑有别,之前的调子定得太低了,后面即便是有少部分官员,愿意多捐一些,也没法子,毕竟不能当众打了那些皇亲国戚的脸。
好比自己捐银三万两,不算多,可一旦拿出来,之前那些亲王,也算是都得罪了。
此外,不清楚具体的数目,没了比较,反倒是让他们不敢轻易敷衍,定得数目或许不会太高,可好歹也有个底线。
“嗯,如此,便依李公所言吧。”
“诸位也只管捐银便是,其中数目,朕不会假口与第三人……”
朱明闻声也是点头道。
不多时,
朝堂之上便多出了几口木箱子。
“如此,臣便斗胆先行捐银了。”
李知节走到木箱前犹豫了片刻后,还提笔狠心写下三万六千两,随后揉成团丢了进去,余下群臣也是有样学样做了起来。
募捐一事,持续许久,等到所有人都做完后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全部都统计出来没?”
等到散朝之后,
朱明望着正在合拢账目的户部尚书问道。
“陛下统计出来了。”
“官员所捐拢共一百八十二万两,算上您从内库支出的二百万两和那些皇亲国戚所捐的七十八万两,拢共四百六十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还差一百四十万两……”
户部尚书将写有名字的项目递给了朱明。
“呼……”
“可笑,可笑……”
“没想到国朝出了名清廉的李公,竟是此次捐款最多之人……”
朱明自嘲一笑道。
“退下吧……朕独自坐坐……”
“这一百多万两银子,朕会想法子吧,先把来年避暑的行宫停了吧能省出一大笔银子,另外……”
朱明交代完后,坐在大殿门槛上挥了挥手道,想起方才的种种心中莫名有些悲凉。
到了最后也只得自己欺骗自己。
或许是他们真的没银子吧……
……
“陛下,老奴有要事禀告。”
“老奴方才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所报之事,或许能解开陛下的燃眉之急……”
就在朱明望着账目出神的时候,曹正淳一路小跑着到了大殿之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正呼哧呼哧的抬着一口大箱子。
“呵~”
“你这狗奴才,莫不是要把你抄家那些银子都拿出来了?”
“还是免了吧,东厂刚刚搭建起来,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朱明摆了摆手道。
“陛下,并非如此,”
“这笔银子是户部侍郎交与老奴的……”
曹正淳解释道。
“他谢家库房都被查抄了,他区区一个侍郎还能拿出多少银子,至多也不过五六……”
朱明意兴阑珊道。
“回禀陛下,您真是神机妙算!”
“确实是五百六十万两银子……”
说罢,
曹正淳掀开了木箱。
成沓的万两银票看得朱明头晕目眩。
“这是他回清河郡变卖家产所得。”
曹正淳解释道。
“数百年的世家便是千万两的银子……”
“呵,算起来竟是我朱家最穷!”
朱明猛然吐出一口淤血道。
“陛下,您……”
曹正淳见状慌忙凑了过来。
“无碍。”
“你且告诉朕!”
“这笔银子他为何交与你?”
朱明扶住门框郑重地问道。
“买骆大人的命……”
曹正淳如实道。
“呼……”
“他的脑袋就值这么多银子吗?”
“朕亲自募捐,上千人当着朕的面才募得不到四百万两银子,背地里确是拿出五百多万两银子,买一个人的命!”
“好啊,好啊!”
“朕岂能遂了他的愿了……”
“这笔银子,就当买他自己的命吧,你即刻差人将户部侍郎谢文学下方昭狱,明日,押至午门。”
“真当朕不敢shā • rén吗?”
“朕就斩给他们看看!”
朱明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面色狠戾道。
“老奴,即刻去办。”
“对了,陛下,”
“您看那个时辰放骆大人出来为好?”
“即刻!”
“不!”
“备轿,朕亲自去东厂一趟!”
朱明顿了顿咬牙道。
……
东厂,
昭狱,
门外,
“陛下,不知不觉臣在这昭狱之中也待了好些日子……”
骆粥沐浴更衣后走出地牢,仰头望着那夕阳的余光感叹出声道。
“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些日子确是委屈你了……”
朱明走下马车,
极为亲近的拍了拍骆粥的肩膀道。
“陛下,您误会了。”
“臣的意思是,这柄绣春刀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血了,有些委屈它了……”
骆粥说罢拍了拍腰间的绣春刀笑道。
“使银子害你的谢侍郎,朕已经下旨,明日处斩,若是不解气,你亲自动手,也是可以的……”
朱明宽慰道。
“陛下,刀许久没见血是有些饥渴的……”
“想来一颗人头是不够的。”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望着那身穿龙袍的青年极为认真的开口道。
“嗯!”
朱明罕见的没有反驳,
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听着那没有丝毫感情的的语调,望着那森冷的绣春刀,没有一丝不安,反倒是莫名的心静下来。
拼命补上昨天的……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