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2)
玩股市麦基兴风?遭起底顺安被逐
任炳祺两番赶到清虚观为陈炯约见,大小姐迟迟不肯露面,只让守值道士交给他一张便笺,问他约见何事。陈炯无奈,只好将事由写出,托道士转禀,讲明橡皮股暴涨,他想用同盟会的钱买股为革命赚钱却又吃不准行情等事由。大小姐以申师太名义回笺,让他咨询伍挺举。
大小姐不肯出面反倒让陈炯越发肯定了葛小姐的身份,当即听从她的嘱咐,来到茂升钱庄。
见他一身洋装,来路不俗,客堂把头亲自接待,引他直入伍挺举的襄理室。
“正要寻你哩,”挺举扬手让座,倒杯水递上,“商团的事体,议董会表决通过,已经上报道台府了。”
陈炯意外得到好消息,兴奋得握紧拳头:“太好了!”
“还有,”挺举不急不缓,“聘你做教头的事体,祝总理也应下了。待商团立起来,就发正式聘书。只是薪酬不高,总教头每月三十块洋钿,其他教头二十,陈兄不会赚少吧?”
“呵呵呵,”陈炯乐得合不拢嘴,“不少不少,在下乐在其中,给多少钱都成!”又拱手,“谢伍兄保荐!”
“陈兄不必客气。”挺举回礼,“陈兄尚武,商团亦尚武。陈兄需要用武之地,商团需要陈兄大才,陈兄与商团是相得益彰呢。”
“是哩。今朝我来,是想咨询伍兄一桩事体!”
“请讲。”
“市面上橡皮股火爆,在下吃不准行情。”
“陈兄要买?”
“呵呵呵,”陈炯笑道,“买也得有银子呀。是朋友想买,叫我拿个主意,我不懂生意,这才来请教伍兄!”
“不瞒你说,”挺举从抽屉里拿出一堆材料,“几日来我一直在琢磨两桩事体,一是股票,二是橡皮。”
“伍兄可否琢磨出个名堂?”
“先说股票。股票为西人发明,与我们搭伙做生意有相同处,也有不同处。”
“何处相同?何处不同?”
“相同处是,都是搭伙做生意,共同出本金。不同处是,中国人的本金可退,但不能随意转让。即使转让,也必须是其他股东优先。生意也多是股东联合做,或者大股东做,小股东助力。股东多是熟人,彼此知底。西人的股票不同,本金不能退,但可随便转让。只要公司不倒闭,股票就有用,就可分成。有股票的人是股东,但不是经营公司的人,两方是分开的。公司经营得好,股票转让的价钱就高,公司经营得不好,股票转让的价格就低。公司倒闭,股票就一文不值了。”
陈炯点头:“是哩。”
“我觉得,”挺举颇是兴奋,“股票是个好东西。洋人在商业上的成功,或许这就是秘诀。想想看,有钱人如果不会做生意,在我们只能坐吃山空,在洋人却可以购买股票。股票可以转让,拥有股票的人随时可以套现,与人方便,与己也方便。”
“照伍兄此说,橡皮股买得!”
“股票买得,”挺举略作迟疑,“但橡皮事体,我还没搞清爽。橡皮肯定有用,洋车的车轮子就是用橡皮做的,我亲眼见过,但这橡皮究竟能派多大用场,我就吃不准了。”又指向报纸,笑,“照这上面所讲,我就觉得过分了!”
陈炯点头:“在下明白怎么做了。”
“怎么做?”
“橡皮股票,这就让朋友买去。至于橡皮事体,在下帮你搞清爽如何?”
“嘿,”挺举目光诧异,“你哪能搞得清爽呢?”
“呵呵呵,”陈炯笑了,“在下是从东洋回来的,那里有不少朋友,托他们问一下不就得了?”
二人正在说话,顺安从外面飞跑回来,直入总理室,向鲁俊逸报告说,橡皮股一开盘就比昨日涨高一两。
一两银子不是小数。鲁俊逸坐不住了,招呼老潘、挺举赶往众业公所。因鲁俊逸催得过急,挺举只好朝陈炯抱歉地笑笑,陈炯拱手告辞。
挺举陪陈炯下楼时,刚好碰到顺安跟在鲁俊逸身后。
想到陈炯晓得自己的身世,万一叫漏嘴,一切就都完了,顺安紧张得透出一身虚汗,低头贴在鲁俊逸身边,佯作没有看到。
陈炯扫他一眼,大步出门,与挺举拱手作别。
鲁俊逸四人来到众业公所,一眼望去,购买橡皮股的人流排作一路长队,一直排到马路上。
在顺安的引领下,几人没有排队,从偏门直入大厅。
一个西服笔挺、长相帅气的年轻人一手拿粉笔,一手拿粉擦,竖枪一般守在大厅一侧的告示栏旁。不消一时,里面走出一个金发洋人,递给年轻人一张纸条。
年轻人接过,瞄一眼,动作麻利地将黑板上的股价数目擦掉,写上新的数目:“单股一十六两二钱。”
俊逸、挺举、顺安、老潘站在厅里,几双眼睛死死盯住黑板。
“鲁叔,”顺安声音很小,“今朝这是第三次刷价了,不到两个小时,涨价接近二两!”
老潘摸向头皮:“简直像是做梦!”
俊逸眉头紧锁。
里查得下楼,走进大厅。
顺安眼尖,肘弯轻碰俊逸:“鲁叔,密斯托里查得!”
俊逸迎过去,四人在楼梯口堵住他。
“鲁老板,”里查得极是高兴,握住俊逸的手,“lo
gtime
oseeyou(好久不见了),我正要寻你呢。”
俊逸声音急切:“承办华股的事体,麦总董答应没?”
“非常遗憾,”里查得摆出一个无奈的手势,“麦总董答应善义源了。善义源诚心与我们恢复过去的合作关系,希望能全权承办。麦总董候不到鲁老板的回复,已经应承了。”
听到“善义源”三字,鲁俊逸心里一揪,看向顺安。
顺安问道:“合同签没?”
“这??”里查得迟疑一下,“我们正在商榷个别条款,近日就签。”又朝鲁俊逸拱手,“鲁先生,非常遗憾,但我尽力了。”
俊逸拱手:“三克油。”
“你们忙吧,我还有事,Bye-bye!”里查得匆匆走出。
顺安追到门口,连叫几声密斯托,里查得都没有理睬,径直走向候在门口的轿车,钻进车门。
轿车开走。
“鲁叔,”顺安不无懊丧地回到厅里,“好端端一桩大生意,就这样没了!”
“唉,”俊逸长叹一声,“后悔也是晚了!”
顺安眼珠子一转:“有了!”
俊逸盯住他。
“刚才密斯托说,合同还没签哩。只要合同没签,就可商量。”又看向挺举,“我的意思是,由挺举阿哥出面,求求麦小姐,没准儿能成呢!”
俊逸心里一动。
“对对对,”老潘应和,“麦小姐的面子,肯定比我们大!”
俊逸迟疑良久,转对挺举:“挺举,你问问看,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挺举点头。
傍黑时分,鲁宅大门外面,顺安挂着跑街包,意气风发地从远处走过来。
将近大门时,树影后面闪出一人,拦在他前面。
见是庆泽,顺安陡吃一惊:“师兄?”
“嘘!”庆泽压低声。
“师兄,你??你??”顺安惊魂未定,声音哆嗦。
“师弟,”庆泽拉住他的手,依然小声,“师兄候你一个时辰了!此地不是说话处,我们寻个地方!”
“好吧,”顺安狐疑地审他一会儿,“我请师兄喝茶!”
顺安在附近寻到一家茶社,点了两壶好茶及点心。茶水上来,二人却各怀心事,谁也没喝。尤其是顺安,生怕庆泽得知被他出卖的事,这是来问罪的。
“师兄,”顺安心里忐忑,小声问道,“久没见面了,这一向可好?”
“唉,”庆泽长叹一声,“甭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混得没个人样,把师父的颜面也丢尽了。”
“师兄这寻师弟,可有事体?”
“师父不认我了,我来是想问问师弟,还认这个师兄不?”
“认认认,”顺安迭声应道,“师兄永远是晓迪师兄,晓迪永远是师兄的师弟!”
庆泽松出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师兄这一趟就算值了。”
顺安亦出一口长气,声音略略哽咽:“晓迪一到上海就跟着师兄,是师兄手把手把晓迪带出来的,晓迪??我??师兄,啥也不讲了,师兄早晚有啥事体,只管吩咐师弟就是!”
“师弟,我??”庆泽感动,“好吧,这来寻你,真就有桩事体!”
“师兄请讲!”
“市面上闹橡皮股,看得我眼花缭乱,前些辰光没动心,眼前动心了,竟然买不上!师弟,师兄别无门路,只能求你了!”
“师兄想买多少?”
“不瞒师弟,我??”庆泽迟疑一下,“我手头只有一百二十两,不知能买多少?”
“唉,师兄呀,”顺安轻叹,“要是你早点儿寻我,保不准能弄到原始股,一股才五两。眼下一天几个价,今儿收盘时已经涨到毛二十两了,且还得凭认购券才能到手。”
“师弟,我??”庆泽急切地摸出庄票,“拜托师弟了!”
“来来来,”顺安端起茶杯,“师兄,你我干掉这杯茶,晓迪赶明儿直接到洋行去求密斯托里查得,豁出面皮也要为师兄买到股票!”
庆泽举杯:“谢师弟了!”
从众业公所出来,挺举回到钱庄,拿起两份报纸,径直赶到天使花园。
麦嘉丽出去了。
挺举巡视一圈,见一切井井有条,水缸也是满的,实在没啥可做,遂走进厨房,帮助阿姨烧灶。
不一会儿,院中车响,麦嘉丽回来了。挺举出来,见她正指挥黄包车车夫从车上取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放到地上。
“伍,快来看,我给你带来一个好东西!”麦嘉丽结完账,兴奋地冲他扬手。
挺举跑过来,将那黑东西拎起来一看,是只软乎乎的大袋子。
“我刺谁死?(What'sthis?)”挺举看向麦嘉丽。
“橡皮水袋!”麦嘉丽应道。
“橡皮?水袋?”挺举纳闷了,“是装水吗?”
“是哩。”麦嘉丽指着水袋,“是我让爸爸**的,可以放到车上运水,你就不用每天挑了!”又指向两个阀门,“这个是进水阀,这个是出水阀。”
“橡皮也能做这玩意儿?”挺举显然没见过,蹲下来仔细研究。
“听我爸爸说,橡皮什么都能做!”
“神了!”挺举估量一下水袋,“看样子能装十几桶,一只缸怕都盛不下哩!”
“你量下尺寸,这就随我买推车去!”麦嘉丽努嘴。
挺举找到尺子,量好尺寸,与她一起买了二轮推车。
返回途中,挺举问她有关橡胶树的事,亦将他的疑惑顺口说出,同时要她向麦基求个情,说是茂升钱庄已经准备好承办华股了。
麦嘉丽应下,晚上回到家中,候到麦基回来,搂住他的脖颈亲热一番,轻声问道:“Daddy,ca
youtellmesomethi
gabout
ubbe
t
ees?(爸爸,你能给我讲讲橡胶树吗?)”
“Oh(哦),”麦基打了个怔,“a
eyoui
te
estedi
thet
eestoo?(你也对橡胶树感兴趣?)”
“(嗯。讲给我。)”
“It'(没问题。)”麦基忖出因由,拿出一沓子照片,“Dea
,lookatthephotos,theya
eall
ubbe
t
u
ka
ditwillflowtea
sa
dthetea
sa
ecalled
ubbe
.The
ubbe
ca
beusedtomakema
yki
dsofthi
gs,a
dwillbecomethemostimpo
ta
t
oughmate
ialsi
ea
lyallthefieldsofhuma
'swhyDaddyhasi
vestedi
you
U
cleSmith's
ubbe
pla
tatio
.We
owhaveow
edabout100thousa
dhecta
esof
ubbe
t
eesa
dwilldoubleitssizeve
ysoo
.Acco
di
gtoyou
U
cle,weshallcollect
ubbe
tea
sabout10thousa
dba
elsfo
o
lyo
eday,whichpe
hapstu
tobethela
gesti
South-easte
(亲爱的,看看这些照片,它们全是胶树。割破树身,胶树就会流泪,这些泪就是橡胶。橡胶可做许多东西,将来必会成为最最重要的原材料,用于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这也是爸爸为什么投资你史密斯叔叔的橡胶园的原因。我们已经拥有大约十万公顷的胶园,不久就会再扩大这么多。听你叔叔讲,我们每天都可收获胶水一万桶,这也许会是东南亚最大的胶园哩。)”
麦嘉丽拿出一份中文报纸:“Daddy,M
.Wu
eadthea
ticletome,a
dthoughtiti
co
vi
(爸爸,伍先生为我读过这篇文章,认为它不可思议。我听完后,也这样认为。)”
“Whydoyouthi
kiti
co
vi
cible?(你为什么认为它不可思议?)”
“It'smo
elikeafai
ytale,a
(像是个童话故事,似乎是在骗人。)”
麦基佯作生气:“Doyouthi
kyou
Dadisacheat?(你认为爸爸是个骗子吗?)”
麦嘉丽摇头:“Daddyhas
eve
(爸爸从未对我说过谎。)”
“That's
ight!(这就是了。晚安。)”
翌日晨起,麦嘉丽将麦基交给他的一大堆橡胶图片和资料,一一摊在桌子上,指给挺举看。
挺举一张一张地细审。
“伍,”麦嘉丽一脸真诚,“我问过爸爸了,爸爸说是真的。爸爸有个朋友叫史密斯,我在伦敦、**都见过他,五年前他就开始在印度尼西亚种植橡胶,有十万公顷橡胶园。史密斯没钱了,求我爸融资。我爸也没钱,只好通过众业公所融资。我们国家都是这样子做生意的。爸爸的公司,也是分成许多股份,在伦敦有股票的。爸爸只是管理人。”
挺举浓眉凝起。
“伍,请你相信我,也相信我爸爸。我从小长到大,爸爸从未骗过我!”
挺举点头:“嗯。”
“还有,”麦嘉丽接道,“你托问的事体,爸爸也答应了。但只能分给茂升一半,另一半,爸爸答应善义源了。”
“好的。”挺举应过,将资料收起,回到茂升钱庄,把麦嘉丽的话讲给俊逸。
“太好了!”俊逸一脸惊喜,“不瞒你讲,我一直忧心洋行弄假,有麦小姐这话,我就放心了。”又半是自责,不无惋惜,“唉,前面都怪我呀,疑神疑鬼,没把晓迪讲的当桩事体,白白损失介许多洋钿不说,又让善义源分去承办份额,太可惜了!”
挺举的眉头微微皱起。
俊逸瞄他一眼:“咦,你好像不大开心嗬!”
“鲁叔,”挺举盯住他,“我想泼瓢凉水。我不大看好这橡皮哩。”
俊逸愕然:“为什么?”
“这??”挺举迟疑一下,“一时说不清爽,感觉不合常理。”又拿出麦嘉丽给他的几张图片,“鲁叔请看,橡皮就是从这些树上割出来的。既然是树,就得有个生长的过程。听麦小姐讲,橡胶园是她一个叔叔的,他是五年前去南洋种植橡皮树的。常言道,十年树木,他才种五年,可这报纸上说,已经出橡皮了。我怀疑这事体不真实!再说,橡皮股票在短短半月之内热成这样,从常理上讲,这??不合商道。”
“若是这说,”俊逸笑了,“鲁叔倒要劝你几句。一是这橡皮树,我们既然没有见过,就无法断定它多少年才能长出橡皮。二是这商道。你来此地辰光不长,尚未看懂上海。上海滩就是这样,自洋人来后,闻所未闻的事体一桩接一桩,让人大开眼界哩。不瞒你讲,书本上讲的传统商道在上海滩行不通。”
挺举低下头去,没再应声。
“譬如说吧,”俊逸似乎为一种莫名的冲动所左右,越讲越兴奋,挥手,“古人讲究十一之利,也就是投十成本,取一成利。可洋人做生意,没有三成利,他们瞧也不瞧。他们做的往往是五成利,一倍利,甚至数倍利。我混上海滩十多年,也算是悟出一条道道,所谓商道,就是寻找商机,抓住商机,全力出击。前番你收米,就是经典战例。做生意要靠洋人,他们信息灵通,门槛精,真正会赚钱哩。”说到这儿,拍拍挺举肩膀,“挺举,你放心,跟着洋人走,没错!”
挺举的脸依旧阴着。
“这样吧,”俊逸盯他一眼,“既然你不看好,这事体就不劳烦你了,让晓迪做去。商团立起来了,祝总理寻不到合意人,想把商团托付给你,我应下了。打今朝起,你不必到钱庄来,全力以赴,训练商团!”
“好哩。”挺举应道。
“挺举呀,”俊逸压低声,“我得给你交个底,商团一定要抓牢。在上海滩混,我们必须抓住两个东西,一是银把子,二是枪把子。银把子,由我和晓迪去抓。这枪把子,鲁叔就托付给你了!”
见鲁俊逸这般理解商团,挺举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去吧。”俊逸拍拍他的肩,送到门口,目送他远去,兴奋地转对老潘,“老潘,喊下晓迪,你俩来我这儿!”
位于上海老城厢的申老爷子宅院内,葛荔坐在一大堆筹策前面,聚精会神地演练。
申老爷子盘腿坐在木榻上,笑眯眯地望着她。
“‘大衍之数五十’,”葛荔将所有筹策拿在手中演练,口中喃喃,“嗯,这把刚好五十根。‘其用四十有九。’我拿出这根,余四十九。”拿出一根,横摆在面前几案上,“‘分而为二以象两’,”将四十九根签随手一分两半,“‘挂一以象三’,”从左边一堆里抽出一根,夹在指缝里,“‘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将左边按四签一数,分成若干簇,“‘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将左边余下的两根放在一边,开始分数右边一堆,亦四根一数,将余下的数放在一边,然后将左右余下的签合成一堆,码在几案上端,“‘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
葛荔一边吟咏《周易·系辞》,一边按占卦顺序摆弄卦签,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老爷子:“阿公,我这程式对不?”
“呵呵呵,”申老爷子笑道,“对倒是对哩。我再问你,何为三不卦?”
“哎呀呀,”葛荔做个苦脸,“老阿公呀,你哪能成个老糊涂哩,问过不知几多次了,也不嫌烦。小荔子再说最后一遍:一、不诚不卦;二、不义不卦;三、不疑不卦。”
“这是占卦要则,你不可嫌烦。记住三不卦,方可行卦。无论何人求卦,三者占一,不可为之卦。记住否?”
“记住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
葛荔看向申老爷子。
“开门去吧,”申老爷子努下嘴,“没准是你的生意来了!”
听到“生意”二字,葛荔噌地弹起,几步蹿到院里,打开院门,打个惊怔,心里扑通直跳。
站在门外的是伍挺举。
葛荔粉面含羞,但又迅速镇定下来,换作调皮状。
“嘻嘻,”葛荔歪起脑袋,“果然是来生意了!伍生员,你哪能这辰光才露头哩?不瞒你讲,葛荔日复一日,前晌巴后晌,就等你上门嗬!”
挺举让她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整晕了,手足无措:“我??我??”
“我个什么?站在门口图风凉呀!”
“前辈在不?”挺举尴尬进门,在院中又站下。
“在堂中哩。”
挺举走进中堂,在老爷子跟前跪下。
“小伙子,你跪在这儿做什么呢?”申老爷子没有睁眼,声音却出来了。
“回禀前辈,”挺举应道,“晚辈欲求一卦,请前辈成全!”
“小伙子,从前日开始,我不再占卦了。”
“这??”挺举惊愕。
“嘻嘻嘻,”葛荔接道,“若是伍老板不嫌弃,小女子可以代劳!你看,”指着旁边的卦签,“老阿公金盆洗手,把绝活全都传给小女子了!”
挺举头大:“小姐,你??”
“你个啥哩?小女子一卦十两。你是小女子头桩生意,少收二两!介好的事体,别人求还求不到哩!”葛荔不由分说,扯住他衣袖,将他拖到卦签边,“说吧,伍老板欲卦何事?”
老爷子咳嗽一声。
葛荔恍然明白,急急改口:“伍老板,你要听好,小女子有三不卦,先说其一,你心诚不?”
老爷子咧嘴笑了,轻轻摇头。
挺举被她搞蒙了:“我??心诚。”
葛荔满意地点头:“心诚就好。其二,你要卦的,可是不义之事?”
挺举摇头。
“好咧!”葛荔二目放光,“最后一个,你要答准了!我问你,所卦之事,你是否吃不准?就是心里那个??起疑,断不清爽!”
“是哩。”
“太好了!”葛荔兴奋得重重咳嗽一声,瞥一眼申老爷子,“说吧,伍老板为何而卦?不不不,是伍老板所卦何事?”
挺举迟疑一下:“财运。”
“是自己财运,还是他人财运?”
“他人财运。”
“是近期财运,还是远期财运?”
“近期、远期皆卦。”
“好咧,”葛荔愈加兴奋,“这是双卦,当交两份卦钱,不过,你是头桩生意,小女子只收你一份。”
挺举也渐渐平和下来,拱手:“谢小姐!”
“起卦了。”葛荔将卦签拿在手中,抽出一根摆在前面,将余下一把递给挺举,“你拿好,照我说的去做。先卦近期财运!”
挺举愣怔一下,接过卦签。
“将这些签一分为二,你随意分,摆在几上。从左边这堆取出一根,夹在左手,右手数左边,把签四个摆一堆??”
挺举不知所措,乱摆。
葛荔急了,一把拿过卦签:“你哪能介笨哩,连个签也摆不好,看我的!”
葛荔一边念叨,一边摆弄。一刻钟后,得出一卦。
“哎哟嗬,”葛荔一脸沮丧,摊开两手,“伍老板哪,实在对不住,六爻全出来了,你这一卦大是不妙,是个否卦,下下签。否卦表示天地不合,阴阳不交,预示近期财运不佳,不能再做生意了!”
“是吗?”挺举似在预料中,微微点头,略顿,“嗯,有点灵呢。”
“当然灵了。”葛荔朗声应道,“本仙得的是真传!”
老爷子咳嗽一下,嗡声:“是上签!”
葛荔、挺举皆怔。
葛荔愕然,盯住他:“老阿公?”
老爷子二目紧闭,继续打坐,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葛荔候一会儿,转对挺举:“阿公乱讲,下签就是下签,哪有下签变成上签的理?来,抽第二签,看你所求的远期财运!”
二人又摆弄一刻钟左右,葛荔一脸惊喜。
挺举盯住卦签:“何签?”
“恭喜发财。”葛荔拱手祝贺,“是泰卦,天地相交,阴阳相合,做啥成啥,上上签!”
挺举看向申老爷子。
“是下签!”老爷子又是一个嗡声。
“老阿公,”葛荔急了,跑过去扳住申老爷子肩头,“你哪能乱讲哩?小荔子是做头桩生意,你??你不能随便插话!”
“前辈,”挺举也挪过来,叩首,“晚辈既然抽签,就认此卦。晚辈不才,却也赞同小姐所解,认为否卦为下签,泰卦为上签。敢问前辈,何以反之?”
申老爷子睁开眼,盯住他:“六十四卦,环环相扣。阴阳相继,福祸相承。否极泰来,泰极否生。”
挺举思忖一时,恍然有悟:“晚辈叩谢前辈解卦!”说毕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葛荔,“谢谢小姐。此为卦金,请小姐笑纳!”
葛荔不无兴奋地接过银子,恭送挺举出门。
挺举刚一走开,葛荔就闩上大门,急急返回。
“老阿公,”葛荔缠住他道,“你是捣乱不?哪能这般解法?”
“呵呵呵,小荔子有所不知,”申老爷子不无夸张地晃着脑袋,“此人前来求问的明为财运,实乃橡皮股票。非为自己,而是在替他人担忧。橡皮股票近喜远忧,阿公是以做此解释。”
葛荔倒吸一口凉气:“老阿公哪能想到一定就是橡皮股票呢?”
“呵呵呵呵,”申老爷子捋一把长须,“老阿公是个算命的哟。”
葛荔大是叹服:“嗯,是哩。老阿公,此人求卦,不为自己,只为他人,倒是一身侠气哩!”
“是贵气。”
“何谓贵气?”
“人有三气。”老爷子侃侃言道,“一为骨气,二为贵气,三为俗气。”
“阿公明示!”
“贫不夺志,可谓骨气;富不骄淫,可谓贵气;其余皆谓俗气。”
“可??”葛荔皱起眉头,“他还没有富呢,何来贵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