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铃(1/2)
6月20日
清脆一声门铃,樊娟估摸着是靳鸿傧来了。她这个佣人突然没了雇主,命运的轨迹比剧本的演绎还要无常。可她还得养活自己,还得打工吃饭。倪家人对她不赖,她带小宝也已半年有余,这两天没瞧见孩子,心里还有些空荡荡的。她希望能把这份工作继续下去,哪怕是换一个雇主。正当她盘算着如何向倪家人开口的时候,今早靳鸿傧就主动打来了电话。既然是对方主动开口,她就没必要再献上殷勤,整个上午,樊娟都在琢磨着怎样才能为自己多争取些福利待遇。
保姆打开防盗门,鼻翼下的赘肉不自觉颤动了一下。对面站着的这个男人竟然是曾来造访的刑警。在这次询问中,缪义欣重点提及了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宋科贤,另一个则是靳鸿傧。
“最近靳先生只来过一次,为了看看孩子。不过宋先生不太乐意。”樊娟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然后呢?”
“靳先生想硬闯,被宋先生推倒在地。他们还差点打起来。”
“打起来?”
“嗯,靳先生连拳头都举起来了,不过他最后还是走了。”
“你亲眼看到的?”缪义欣不太理解那天靳鸿傧的转变。
“是的。我当时在门口偷偷看着他们。警官,你是怀疑靳先生杀了人?”
“不知道。但是掌握第一手资料很重要。”
樊娟不再追问下去,毕竟这与她当前扮演的角色并不相符。
“据你了解,除了靳鸿傧,宋科贤生前还和谁结过怨?”
“额……有一个姓田的人,两个月前曾上门来吵了一架,他当时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宋先生和倪小姐就是一对狗男女。”
“哦?这姓田的是什么人?”
“他好像是房子的前房东,那天他还说……还说老子要带人砍了你们一家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缪义欣眼前一亮,他郑重地做了记录。
“我上次来的时候,你怎么没反映这个情况?”
樊娟的脸上泛起一丝为难的神色,她自觉理亏,只好和缪义欣玩弄起了文字游戏,“警官,上次你问的是谁和倪小姐有矛盾,可这个田仄伦似乎是冲着宋先生去的。而且……宋先生也不愿佣人多嚼舌头,毕竟那是他的家丑,不好外扬。”
擅长左右逢源的保姆究竟还隐藏了多少消息?缪义欣来回打量着她,直到佣人感觉到了一丝忸怩。
“那除了田某人?他们还有其他仇人嘛?现在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了。”
“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你要不再想一想,知情不报的话……”缪义欣的话还没说完,樊娟这头就一惊一乍起来。
“哦,对了,对了。上个月,倒是有一桩‘怪事’发生在了倪小姐的身上。”
“什么怪事?”
“上个月15号是倪小姐的生日,当天小姐收到了1000元的话费充值,但是不知道是谁充的,感觉很奇怪。我听她开始自言自语了几句,想了一会儿,又默默叹了口气。”
沿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警方很快便查到了给倪仙燕充值的人,不是外人,正是靳鸿傧。当缪义欣问他为什么在离婚后还要给倪仙燕充值的时候,医生淡淡地说了句:
“以前每年生日都会送她些什么,突然不送了,心里就不踏实。”
“那倪仙燕知道吗?”
“不知道吧,至少我没告诉她,事后她也没问过我。”
“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你这种行为,作为一个老爷们儿。”
靳鸿傧哑然一笑,看似懦弱的男人,实则有着超越世俗的心理素质。
“我快三十了。也渐渐活明白了。为什么非得让别人的感受左右自己呢?礼物也好,金钱也罢,不管是谁送的,只要对方能感知到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在默默地关心着她,心里一定是开心的吧。”男人说这话时的表情就像是个童真未泯的孩子,思无邪。
“可是她…….背叛了你,和另一个男人……跑了。”警官故意使出了激将法,为的就是要确认嫌疑人的反应。这话对靳鸿傧而言过于残忍,缪义欣因此说得吞吞吐吐。
“有些事情,不争便是争;有些事情,放不下便是放手了。”医生迎着警官的目光把话说了出来,内容含糊其辞,语气却没有半点的闪躲。
这次走访调查几乎排除了靳鸿傧对倪仙燕的犯案动机。后者给前妻充值这事至少说明前夫没有杀意。况且靳鸿傧也没对其他人提及过此事,包括从中获益的倪仙燕。他也不可能预料到樊娟会把此事告知警方。事实上,在第一次走访樊娟的时候,后者压根就没提到这件事。要不是警方二度找上门来,这个秘密恐怕会陪同倪仙燕一起长眠不醒。这么看来,当初靳鸿傧放弃房产,“成全”前妻也是出于自愿,这么痴情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会存有杀妻的念头。
靳鸿傧对于倪仙燕的感情似乎就像一碗后劲十足的酒。初品几口,平淡无奇,可待酒精渗入血液,浸润筋骨,便是一阵的目眩神迷。他没有央求刑警们尽快将罪犯绳之以法,也没有声泪俱下表达悲恸之情。可他的确把房子送给了倪仙燕,遭受背叛的时候选择了和平分手,并在此后的日子里依然默默地送上祝福。尽管缪义欣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宽阔“胸怀”,可这世上本就有很多瞧不明白但又客观存在的事情,shā • rén也是其中之一。
虽然心中还有一些小的谜团没有被熨平,但是考虑到缺少shā • rén动机和不在场证明,先前通过“胶渍”推理得出靳鸿傧有重大嫌疑的推论在此刻又被缪义欣亲手推翻了。那么犯人挡住336房间对门的335房间猫眼而没有遮挡302房间猫眼的原因,恐怕就是其有能力把被害人安排到四周无人的房里。因此宋科贤入住当晚,正在值班的杨悦晴和周卿,还有那个刚刚冒出来的田某人,就不得不被重新打量了。
下午的走访调查,杨悦晴和周卿是被单独分开询问的,这一细节的调整也暗示着她俩成为了警方怀疑的重点对象。考虑到杨悦晴是自己的同学,缪义欣特地带上了柳川嵘。小柳知道队长的心思,也明白大哥的难处。
“认识被害人宋科贤吗?”
“不认识。”
“17日宋科贤入住的当晚,是你还是杨悦晴给她分配的房间。”缪义欣的提问单刀直入,其实是在明知故问。
“是杨经理。”
“把宋科贤分配在一个四周无人的房间,你怎么看?”
“经理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安排,我不太好说什么。”
“你一五一十地反映问题就行。”
“嗯。”周卿答应的声音很轻很轻。
“或者这么说吧,如果是你接待,你会把被害人安排在哪里?”
“我……我会把他安排在2楼。”
“哦?为什么?”
“因为客人订的就是大床房,大床房都在2楼。”
“那杨悦晴为什么把他安排在了3楼?”
“杨经理说,反正3楼豪华房空着,这么做既不会增加酒店成本却可以提升客人的入住体验。我觉得杨经理说得对。”
“不过你感觉这当中有什么蹊跷对吗?”
“我……我说不好。我知道的都说了。”
“被害人入住当时怎么说?”
“他一开始不太乐意,想入住大床房,还想要一个折上折,不过经理没有同意。经理解释酒店业绩不佳,现在入住的人有刚性需求,所以不需要再给额外的折扣。我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17号晚上10点之后,你有离开过前台嘛?”
“去过两次厕所。”
“多长时间?”
“五分钟吧。”
又是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周卿走出房间不久,杨悦晴便被带了进来。她那标志性的微笑里没有掺杂半点的私人感情。缪义欣生硬地朝她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瞬间,刑警不知自己应当如何自处。
“17号宋科贤入住的当天,是你接待的?”问话的人是柳川嵘,这次换做缪义欣负责记录。
“是的。”不同于上次配合调查时的短袖着装,今天的杨悦晴穿了一身米色长袖。她的坐姿依然端庄挺拔、岿然不动。
“那你能说明一下为什么把他安排在四周无人的房间吗?”
“因为四楼、五楼、包括三楼走廊东边都是这次参加学术会议的医生,这些人在18号就要退房了。所以我把新入住的客人尽量安排在另一片区域。如此那些隔日腾空的房间就可以用来接待整批的团客。”
“可是306和308两间客房就都住了人。如果把宋科贤安排在304而非302客房,岂不是更好?”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当时也没多想,在西边的客房里随便选了一间。”
杨悦晴的话并没有漏洞,柳川嵘只得暂时放下纠结,继续提问:
“案发当晚22点半到23点,你在哪里?”
“我在前台负责接待,不过因为客人要求去了客房一次。”
“出了什么事情?”
“有位客人抱怨,说是房间里的床板有味道,我就去了一趟。其实我并没有闻到什么怪异的味道,但是本着人性化的服务理念,我们还是给客人换了房间,具体是由小周在电脑上操作的。”
“你是几点离开前台的?”
“我想想,大概22点30左右离开的前台,22点45就回来了。从客人那里出来,我去了趟洗手间。”
“我有一个问题。作为领班经理,处理客人投诉时,不应该是由你指派低级别的服务员去做吗?”
“按理是这样。不过这阵子我们酒店经营不景气,也裁了不少人。如果客人脾气不是很好,或者反映一些由于我们本身过失造成了问题,我会亲自上门致歉,以表诚意。而且这阵子入住的人很少,呆在前台也没什么事做,不如走走,活动活动。”
“周卿这段时间有离开前台嘛?”
“我在前台的时候,她都在我旁边。我去客房的时候,她应该也在。要不然客人的电话没人接待是要投诉的。”
“那22点45之后,你有离开过前台嘛?”
“后半夜我有几次离开了前台,去旋转门附近走动走动,不过应该都在监控范围之内。”
“嗯。”
“对了,在宋科贤入住后不久,当晚出现一人点名道姓要找‘宋科贤’。”
“是谁?”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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