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逼近(2/2)
代理班主任自我介绍姓李,教龄八年,之前负责高二2班的数学课,这个礼拜临危受命接了孙老师的班,一切都要从头学起,偏又撞上孩子们要期末考,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我也没啥好说的。孙老师平时在学校人挺好,是我们的老前辈了,”她在办公桌后面把一叠试卷从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右边搬到左边,眼睛不自然的转来转去:“听说他出了意外,我们也很痛心……”
“意外?你们听谁说的?什么意外?”齐可修追问下去,李老师果然有些慌了:“没……其实我也不爱打听这些事,就是教务处通知了一下,有老师说是入室抢劫……啊,我说这些没关系吧?可不要说是我传的啊!”
齐可修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有些好笑,心里也知道在这种重点中学,出了这种事第一时间就是减轻影响低调处理,估计这位李老师早就被耳提面命过了,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也是徒劳。他转去了孙志军生前的办公桌,深棕色的桌面磨出一块淡色,教案、课本和一些文具都摆在老地方,日历还圈着他遇害那天,红笔标注“与娟商议签字”,除此之外看不出一点爱好或审美倾向,谨慎到乏味的中年。他抬头问李老师:“你知道孙老师养猫吗?”
“啊?”李老师张着嘴,脸上是货真价实的迷茫:“没听说过。他好像不养这些东西的吧,之前聊天说起来,他连孩子都不想要,说是每天惦记着麻烦……”
果然,瞒得滴水不漏,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危险。齐可修暗暗吸了口气,手向下探去,抽屉没锁,里面也无非是一些办公用品和两三本小说。其中一本包着淡粉色的封皮,他觉得有些违和,抽出来看了一眼,里面是亦舒的《圆舞》,这种莺莺燕燕的言情小说他当然是没看过,但是第一页的第一句已经让他皱起了脸——
【我的一生,像是受一个男人所控制,使我不能有自由投入别的感情生活,不过我与他之间,却没有怨忽愤恨,我们深爱对方,但他既不是我的配偶,又不是情人,这一段感情,长而劳累,却不苦涩。】
他眉头一跳,转去翻翻扉页和封底,不出所料有个彩笔写的签名,定睛一看脸皱得更厉害了——单名一个沫字,纤纤秀秀的,一看就出自刚刚那个女孩的手笔,好像故意吓他似的,旁边还贴着一张卡通猫的贴纸。
他赶忙把书抄了起来,混进手里的文件袋就要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李老师突然在背后喊住了他:“哎,警官?”
齐可修一下子僵住:“啊?”
“你……”李老师不自然的微笑一下,齐可修这才主意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抹上了唇膏,艳粉的颜色浮在整张脸上,仿佛是嘴巴突然背弃五官闹起了dú • lì。“警官……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万、万一今后还有什么要问的……”
齐可修留下办公室的座机,逃之夭夭。
***
来迟了。
又来迟了。
汪士奇站在一片昏暗中,手电筒的白光闪得他头痛。他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了,跟中了咒似的,走到哪哪儿就是尸体,死亡像是跟定了他的一只黑狗,阴魂不散,狺狺作声。他甩甩头,尽力不去联想郑源出事的时候,尽管那一刻的挫败感跟此刻如此相似。徐烨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他正在四处开窗通风,汪士奇屏住呼吸隔绝空气中残留的臭味,谨慎的靠近饭厅。
扎实的木料饭桌,四菜一汤,有鱼有肉,靠窗的一侧摆着腐ru和咸菜罐,同时还有一缸金鱼和几支切花,老夫妇对坐开餐,标准的小康家庭生活图景。
而现在,花,鱼,汤,菜,人,一切都在暑热中迅速腐败,死亡的气味挤压着胸腔,汪士奇瞪着死者嘴里爬出来的一只苍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身处地狱。
“找到了,这次倒是给了个明白。”徐烨走过来,手里的证物袋装着个小药瓶:“镇定剂,就搁在厨房的橱柜上,看来是掺在饭菜里吃下去,然后……”
然后,有人给这两个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套上了塑胶袋,在颈部绑死,放任他们在窒息的绝望中挣扎了三到五分钟,最后堕入黄泉。
如此平静,如此残忍,联想到最有可能作案的嫌疑人,汪士奇连牙床都在发麻。
付美新,顾奋,他们是顾天晴的亲生父母。
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个青年手刃自己的血亲?他暂时没有答案,但答案总会出现的,先决条件是抓到这个人。
他决定申请一张A级通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