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小说 > 缘尽成玦 > 第四卷 祈与相思子

第四卷 祈与相思子(2/2)

目录

因为没有人记得他们,古板的老先生是林向,揣着那个烂葫芦的是林守二,总是大声嚷嚷的是林封,看到外人就束手束脚的一定是林源林佳两姐弟,说“这是一种神珠”的是林玥,不爱烧菜爱炖菜的是林芊……

总是缠在林书身边的是林巧儿……

林书还在锁匠的家里,哄着两个娃娃

林语和她的嫂嫂——林仙,正扶着她的大伯

半路上撞见从洛城回来的林言

那夜

林仙说是巧儿开了屋门,把他们唤醒,带他们逃了出来

她出来时,看到几具尸体被依次排在地上

巧儿看起来很累,衣服灰仆仆的,问她林书在哪

林仙说早上林书去书塾里了,现在还没回,她以为是林向留下书儿和他秉烛夜谈去了,这样的事自林书开始替林向上课起就常有,她也没有多担心

林仙又想起林言也没回家,林语也不知道去哪了

人在生死面前总是无能为力,林仙看到烧得看不清面目的尸体,胸口憋着一口血,眼睛发酸,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嗓子吸入的烟尘太多,她用自己孱弱的身子扶起林守大,哭声竟似哀嚎

她见那片炎炎火海,冲天而起,知道这座村庄已经完了

她记不清是哪一回了,自己坐在家门口,磨着菜刀,弟妹也坐在二弟家门口,就着月光织袜子,屋里不点灯,这样可以省下一点灯油钱

守大扛着锄头,牵着那头老黄牛,一摇一摆地推开篱墙的门,打了一个嗝,对她说,“今天老铁喊我去吃酒,我……我就吃了一点,小言娘你……呃……帮我拿碗茶醒醒酒……”

她自顾自磨着刀,头也不抬,“灶上有壶粗茶,本想明儿让你带去田里的,你自己去拿,要不你去床上歇着,我待会拿给你……你也是,林铁叫你去你就去啊?还自己走夜路回来,摔坏了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下回你记得让人回来报个信,我去接你……”

“你别瞎操心了,我……呃!哪次出过事……”,林守大踉踉跄跄走进屋里

她叹了一口气

林仙想到这,却见林巧儿又冲进了火海里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对着那穿着灰布衣裳的小女孩,大叫到,“巧儿你去哪?”

林巧儿回头,“伯母,我听茶楼里的人讲评书,你知道他们说,一对夫妻该怎么样吗?”

林仙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问到,“该怎样?”

火光很高很亮,林仙看到林巧儿站在一片炼狱前,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万丈深渊,林仙看见她笑了,笑得很幸福,就像她是去赴一场久违的约定,她披上红妆,披上盖头,喜床上铺满林守大从镇上带回的红枣花生,全村的男女老少一个不少的聚在他们家的院落里,男人喝醉了,豪气地行着酒令,女人哄着婴孩,大点的孩子围着林书,说着,“先生要结亲啦!”,“我要看新娘子,她好看吗?”

林仙还看到,林书笑着应声,说,“当然!”

林巧儿坠入那一片火红的光里,她回答了那句话,“结发为夫妻,生当同裘,死当同穴!”

林仙回神时,发觉自己已是泪眼婆娑

到了隔天的早晨,两个娃娃大哭大闹着要吃奶时,林语才算真正意识到,他们……以及她自己,都是孤儿了……

一切突然得就像一场噩梦,总想着还会有醒的时候,林佳还会过来抱起他们,她也还能吃到一顿香喷喷的兔肉

可是这梦好像做不完,怎么也没法醒,她愣愣地看着两个孩子,摸摸自己的脸——她希望都不是真的,她可以什么也摸不到,连她自己都不存在,可是她摸到了,摸到一个活生生的自己,她在这里,她活在这场噩梦里……

昨夜林书一个人呆愣愣地在门口坐了一晚,他知道父亲受伤了,知道林中村出事了,知道村里的人包括二叔二婶大都没了,他也只知道这些而已,但其他的一句话都没有问

除了林书和林守大外的所有人聚在饭桌前,都心照不宣地一言不发,林仙熟练地抱起林莫,晃晃奶瓶里的奶,林莫伸出小手想去抓,张开嘴来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林仙就趁着他张嘴,把奶瓶放到他嘴边让他咬住,这样小孩子就不大会把奶水吐出来

这里是镇上锁匠的家,林语和他们商量好了,让她一家人在这儿过上一夜,然后就去舒城投奔远亲

林守大伤得很重,逃出时他一直护着林仙,背部的衣物都被火烧穿了一个大洞,一片都是焦糊,林书借了锁匠几匹剩下的白布洗净放在灶火上烘干,把伤口包扎好,但林守大一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好像随时都会一睡不醒,林仙握住他的手,在床边和他轻声说了一夜的话,大概是不要扔下我和孩子之类的,第二天,林仙体力不支差点晕倒,林书探脉,说父亲已熬了过去,现无大碍

林书从里间走出,林仙连忙把凳子放在一边,拉着他稳稳地坐好

“娘,林中村……我们还能回去吗?”,林书突然这样问道

林仙顿了好一会,才说,“我们先去你棣叔那里……”,她说完后,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开,不敢去看林书,即使林书是个瞎子……

“只剩我们了吗?”,林书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想去问起,可是总要问的,他不能一辈子都自欺欺人,他要知道……原本该在今天和自己拜堂的新娘子去了哪里?

“不是,还有巧儿呢!”,这一刻,林仙在自己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她的确后悔当时没能拉住林巧儿,但她绝不能让她的书儿真的去和巧儿“死当同穴”

林书似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落了地,“那巧儿在哪?向叔叔在吗?她还……愿意嫁我吗?”

如果林向去世,林巧儿理应守孝三年,此间不能议亲

“巧儿先去你棣叔那里了,老向不在了,至于巧儿,那要看她自己了……”,林仙模棱两可地说着

林书身上缠绕着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失落感渐渐弱了下来,他喝了一口粥,像平时一样笑了一笑,“那我等她……”

等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有时候甚至会长过你的一生,就是说,你即算等上一生,也未必有结果

由于林守大还是个伤者,除外一行人都是妇孺之辈,他们走了足足十天,才到了舒城

矮墙里,密密地种着竹林,青翠欲滴,松竹经冬不凋,梅凌霜绽颜,此岁寒三友,这院落只占其一,却又自成一绝

门楣上写的是:下林观

观里常年住的只有一个老道,他姓林,名棣

是棣棠的棣,也是棣花的棣

碗里泡的不是茶叶,而是竹叶,这里暂时称它为竹茶,林言端起轻轻泯了一口,觉得就如白开水一样,一点味道都没有

在一片竹林环绕间,只有两间背靠背的高脚竹屋,屋檐上盖的是茅草,前后两道阶各四级,外围一圈空出的竹廊,然后是竹栏杆,廊上钉住一张竹案,铺着一片竹席,案上整整齐齐摆好茶具,屋檐一直遮到栏杆之外

再看前屋里,摆设也极其简单,正朝南的墙上挂了一幅画,上面画了一家五口,三个长辈坐在竹椅上,中间一位显然辈分最高,地位最尊,胡子长到胸前,已是花白,周围两个也留胡子,但不及中间那位的长,也还是黑色,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男左女右,各被旁边的两个老头抱在怀里

剩余的只有铺满了整间屋子地板的竹席,一盏油灯,一个香鼎,有三支香,是林棣以新竹叶磨碎调以各式香料制成,故屋里屋外,都弥漫着竹香

林棣已经从林仙那了解到了事件原委,当然也知道巧儿的事,但他对这事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林语奇怪地对林言问,“伯伯是早听人说了这事吗?”,他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

林言摇摇头,看着茶桌上纵横交错的木纹,神情像极了钻研学问的老古董

“世事多变,然天有常道,该灭的,总不会留下……”,林棣说这话时,林书就照旧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屋内,仿佛一瞬间已是耄耋苍苍,林棣盯的不是林言林语,而是林书的背影,说,“该活的自然能苟活,应死之人自然归于尘土……”

林书转过身,空洞的双眼显得整个人很是孱弱,“巧儿怎么还不来?”

“你等得烦了吗?”,林棣给自己倒上一杯竹茶

“我是怕她不记得,来迟了……”,林书埋下头,“我怕她等得太久了……”

林仙哄林书说巧儿因为林向的逝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现在还不想见人,拉着林书到后屋去,让他乖乖歇了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林仙明白林书现在的感觉,他一面心心念念的都是能早一天见到巧儿,确定她真的还在,一面却又怕这些都是假的,他的家人在哄他,拖得越久,他反而越不安

有那么三个人,一个最美好,但只能错过,一个最恨,但已形同陌路,一个平平常常,但相伴到老

她的书儿迟早要知道,第三个才是他最想要的

第一个他自己选了林巧儿

这第三个人,她替他选,选林语……

林仙记得那应该是林书和林巧儿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林书九岁

由于幼时的那场意外,脸上缠的白纱布已经缠了整整六年,那日是刚刚拆下,也是林书六年来第一回重见阳光,他拾了张木凳子,特意拣了个暖融融的地方,坐在牲畜棚里给那头老牛喂草

林仙那天为款待来客,亲手包了肉卷,以肉沫拌葱花为馅,铺于面团上,作成卷状,置笼屉里蒸上约半个时辰,之前林书还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来时——脸上的伤口不能见光,她每做肉卷,必盛上十三个——刚好填满一个海碗,再加上一碟肉酱,让林语带给林书,她的书儿最爱她的沾酱吃肉卷,不过一刻钟就能吃完

那次林语不在家,她正为抽不开身而为难时,林巧儿毛遂自荐地端去给林书

林仙叮嘱她,务必等到林书吃完,把碗碟收回,不然林书行动不便,不慎打翻事小,割伤留疤事可大了

林书老远就闻见了香味,瞎子的鼻子耳朵向来比常人灵敏,“小妹,是你吗?”

林巧儿把碟子随手丢进他手里,林书好不容易才接稳,“你不是小妹?”

“对,我是林巧儿,林向的女儿!”,林巧儿坐在他旁边

“噢……”,林书低头吃肉卷,转念又问道,“你要吗?”

“你要是真想给我的话……”,林巧儿眼珠子一转悠,“我要六个!”

这时林书碗里也只剩下六个了……

林书愣了一会,他想想自己已经吃了一半多,这小姑娘想必不能吃,所以眼馋了,就算他把剩余的全给了她,也还是他吃得多,他就把碗给林巧儿,手里替她捧着碟子好让她沾酱

林巧儿本是故意为难,却不想他真把肉卷全给了自己,她低头吃肉卷,没有沾酱,四周安静了好多,不再吵吵嚷嚷了,“怎么没在我爹的书塾里见过你?是因为眼瞎不能念书吗?”

“我……明日便可以去书塾了……”,林书继续端着肉酱,一动不动,“你不沾酱吗?那样会好吃许多……”

他也不清楚林巧儿那时是什么表情,只觉着她的声音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了,她先说,“我试试”,然后林书觉得手上的碟子被点了一下——她轻轻沾了一点酱,然后她压低声音

小声说,“那我等你来……”

……

……

“巧儿,是你吗?”,林书急匆匆站起来,他闻见那股葱香味,推开门,听着脚步靠近,一把抓住来人的手,紧紧把她抱进怀里,“巧儿不怕,没事了……我在的,我……我会给巧儿一个很好很好的家,终于……等到你了……”

林语拿着个大海碗,堆积的肉卷上还有一个小碟,松软肉酱,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了,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林言跟在后面,趁着林语愣神时把那只海碗放到自己手上

“巧儿?是……你吗?”,林书全身上下都写满“喜气洋洋”四个字,他松开林语,却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又有一点不大确定了……

“是啊!大哥,是巧儿姐,不,应该是嫂子了……”,林言灵机一动,心想娘亲果真料得不错

林语不说话了,她只觉得这是个阴谋,一个专为算计她的阴谋,她看了看演得入戏的林言,终于还是没把手抽开

她原还奇怪着婶婶怎么突然想起包肉卷了呢……

原来如此……

她本可以在那时就甩开林书的手,或者直接就说“我是小妹……”的,可人有时自己都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看着林言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和林书瞎扯,说嫂子被烟熏坏了嗓子,现在不能开口说话,又说这肉卷是嫂子亲手特意为林书包的,甚至还说嫂子在下林观里天天想他想到都犯相思病了……

突然就不想戳破他了

也是……她什么时候戳破过他呢?

咽下去的口水仿佛都是苦涩难耐,竹林间的青,是不同于林中村的,林中的是绿,山雨来时染成浓墨重彩的深绿,晴空万里时是阳光透过指尖泻下的似水波澹澹的碧绿,青是泡过清汤寡水,尝尽人世甘苦百味,褪去那份艳妆的绿,那杯竹茶默默地被晾在竹案上,无人问津,林语就像那杯失落的竹茶,不知甘苦,等不到回味

林语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不只是在林书面前,还有在林言面前,她像是突然消了说话的兴致一样,吃好早饭就依林仙的意思去给林书送肉卷,林书写诗“看”书,她就在一边陪他坐着,坐上足足一天,有时林言也会过来,吵闹两句,偏偏那两人,一个无精打采,一个天性不争,他一个人自说自话无趣得紧,就老去街上闲逛

有些东西瞒得了很久,有些却不行,就像这次一样

林语这几天情绪正是低落,有时走路走着走着都会出神,林书似有所感,就总是想法子逗她,有一回,他描了一幅画,林语给他备的墨,但自从林巧儿和林书好上,她就没再给他磨过一回墨,更别提林巧儿惯常的墨色浓淡排序,林书自己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画出的一幅墨竹,经她调色,愣是成了两根晾着衣裳的瘦竹竿

“巧儿喜欢吗?”,林书把画提起,“给你的……以后挂在我们的新房里……”

林语眼里的光又渐渐暗了下去,只低声应着,“嗯……”

她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看去,院里青竹一片,风光无限好,却没有一个人,她怕自己隔着窗没能全部看清,就向院里走去

神游天外,天外有云,云中有仙,仙饮琼酿,问,“客何至此?”,答,“寻人”,又问,“何人?”,再答,“心上人……”

“嘭!”,林语从那缥缈无际的幻想中被痛醒,膝盖上一道血口子,狰狞可怖,原来她出神着,忘了堂前的门槛,狠狠地摔了一跤,“痛……”

林书刚才正把画卷好收起,听见响声,一猜就知是“巧儿”出了事,赶紧循声而来,“巧儿没事吧?我去拿药来,跌到哪了?伤得严重吗?”

他去拿了药来,林语这回是真的伤到了,“痛……”

“不痛不痛……”,林书哄着她,“吹吹就不痛了……”

林书说的是“吹吹”,可听在林语耳里,那就是“亲亲”

林书弯下腰,那动作一气呵成,极其自然,似已做过千万遍,他的脑袋慢慢靠近林语的伤口

看着两者离的越来越近,林语突然大喊一声,顾不上疼痛,慌慌张张爬起,拔腿就跑

正好一头撞上正要进到院子里的林言

“谁啊?!”,林言捂着脑袋,“走路不带眼睛还是出门不带脑子的呀!”

林语见是林言,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扑进他怀里,“二哥,二哥,我不要!”,我不要嫁给大哥!

林言看清是小语儿,怒气也就没了,拍拍林语的后背表示安慰,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道,“小语儿你听话,二叔不是一直想让你嫁给大哥吗?如今不是正好……”

林语眼含泪花,“你想吗?”,你是想我嫁给大哥吗?

“巧儿!你别跑,你摔伤了,再不擦药就会发炎的!”,林书也从屋里追了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药瓶的软木塞,蹲下来,“巧儿,我们回去吧……你要我背你吗?”

“我不是你的林巧儿!”,林语泪珠滚滚,她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是、你的、林巧儿!”

林书愣愣地把伸出的手收回,似乎早已了然,“你……你是小妹吧……我就知道……”

林言林语被林书脸上浮现出的失落和悔恨吓住了,这是从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他一向是笑着,很温和的人,两人异口同声,“你……你怎么知道?”

怎么不知道呢?巧儿从来不会那么安静的……

这几天,他都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瘆人了

林书转身进屋,关好门窗

所有人都尝试过要来敲门,均无应答,林守大这几天又陷入了昏睡之中,几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林仙快四十的人,以前村里人见了都夸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这几天,她仿佛衰老了二十岁,已能知天命

林守大中了毒

据林棣说,是暗门的一种毒药,专针对没有武功或武功低下的人,中毒之人只能用强劲的内力把毒压制住,人死之后,身体化为尘灰,不复存在

林守大能活这么久,算是奇迹

林语接过那个黑漆漆的小罐,好奇地瞧了一会,拔出盖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熏得林语连忙把盖子塞回,差点就把昨日的早饭都吐了出来,“这是什么?”,是牛粪羊粪还是猪粪哪?

“是香草丹,以上百种采自四时八方之香草,择雨过天青,虹桥初现之日铺晒于地,连八八六十四日,再以慢火煎熬,一个时辰才按序得添一味药草,如此须连熬上百日,昼夜不舍,成此香丸,置于室中,方圆三百里可闻异香,蜂蝶流连,行人驻足”,林棣看着林语满脸的难以置信,笑着补完最后一句,“这里有足数十粒,据说芳香不尽,能存三百年……”

“你……”,林语把罐子放到桌上,退得离那“臭不啦叽”的“香”草丹快有几丈远

林言倒是不介意这股味道,他镇静地坐在原位,对林棣说,“小语儿是问:你是不是在寻她开心?”

林语靠着门边,一个劲地点头

“当然不是!这香草丹货真价实,乃是药山大宗所炼,放到集市上,一百两黄金也换不来一颗!”,林棣一本正经,可林言林语都觉着他实在是一本正经的在胡说八道却不自知

林棣把罐子抱进怀里,看得林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此乃信物,我时日无多,你二人带此罐到药山去,就说是竹下故人求见,愿不计往昔恩怨,出手相助,必感激涕零,来生报还……”

“来生报还?”,林言喃喃自语,“今生都不一定能再见呢……”

林书关了自己禁闭

为自己有那么一瞬觉得被骗上一辈子也好的念头而自省着

“我……我要和巧儿冥婚……”,他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足有两天两夜,终于打开了门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礼节从简,林仙是落着泪,看着林书抱着一个牌位拜完天地,再拜高堂的,看着他用手轻轻拂走地上的尘灰,才把牌位放到自己对面,然后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那句签文成了真,林中村没了,他们两个终于还是结作连理……

床头点着两只香烛,红色的喜幔罩着铺了一层红绣花被面的床,一个小盘里盛了一点果糖和花生,就放在木桌上,灯火璀璨间一切都显得红红火火,又恍恍惚惚

林书打开一个精巧的木匣子

他收了好些小玩意,有小时候他们去镇上,巧儿眼红了好久的那串珠链,他攒钱替她买了,却一直没敢送,因为那已经是几年后了,巧儿大了几岁,可能不喜欢了,还有巧儿喜欢的梨子,她笑嘻嘻地说想在他们成亲后的家后院里种一棵梨树,这样就能天天吃梨子,他后来凡吃果子时,都会把籽剔出来,装在小瓶子里,每年烂掉的不在少数,他都一一挑拣出来,把剩下的小心封存,还有那条已经开始褪色的红丝带,成爷爷说他们拿过了,这回愣是不肯把新的丝带给他们,幸好他收着,巧儿那会看了后,说不够鲜艳,于是又到梓木堂里顺了一扎回来,巧儿喜欢过的树叶,那是一群到镇上耍杂技的人带来的,一片叶子上有多种颜色,斑驳陆离,他跟着那帮耍杂耍的人好几个山头,才捡到这几片掉下来的,还特意请林语给他摘了许多其他的树叶回来,研究了好长时间怎样把那些色泽保留起来

他摸到最后一个,是一个小瓷瓶,里头有一块死灰一样苍白的石头,被满满地浸在诡异的黛青色液体中

这是……是多少年前呢?他数数好像是八年前,他们去要来了那条红丝带那天,巧儿想看二叔抓到的那条蛇,他回到家,就求二叔把毒牙割下给他,他一直用药泡着,这也是他为巧儿留得最久的东西

林书一直把这些东西收拾好,随身带着,他怕有一天她突然想要,自己却没法给她

“我不懂到了什么地步才算得上是‘喜欢’,但我知道,从小就知道,我想娶你,我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是预定好的,可和你的婚约,早在十一年前,就定好了,而且,我一直盼着它早点来……”

“他们都说我们不合,二叔总想着要我娶小妹,向叔叔也劝我要振夫纲,出嫁妻当从夫,可他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被你欺负……”

“我甚至给我们的孩子想好了名字,生了女孩望她如你一般不拘三从四德,不必做那朱门牡丹,只愿为水边莞草,随心自在,生了男孩望他一生无病无灾,平安善终,林莞和林善……”

“黄泉路那么暗,没有你领着我,我怕自己走岔了,所以你带上我一起走吧……”,林书把那个瓷瓶倒转,注水,他没喝过酒,这是第一回,那就让他醉梦一场生生死死吧……

分瓠合卺,赴君之约,生同裘,死同穴

他不想久久相思……

目录
新书推荐: 美漫哥谭没有蝙蝠侠 火影:刚当海贼王,我重生成佐助 医仙之纵横无敌 村野小神医 以暴制暴,从暴君杀成千古一帝 出国后,我带回光刻机能一等功吗 我以道种铸永生 古仙传说 盘龙之亡灵主宰 末日进化:开局捡到一个美女丧尸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