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自然有别的打算(2/2)
他不认为薛继沣在黄州秘密屯的那些兵力真的可以做到,纵然薛继沣军事天赋极高,可对手是谁?是北魏!
北魏骑兵彪悍,战斗力顽强,数百年间大虞与之纠缠不断,边境六州莫不受其荼毒,北魏气候恶劣,一直觊觎大虞领土试图南下,尽管大虞也属大国,但这几百年来仍有不少领土被其占领无法夺回。
正规的武威军都难以做到的事情,薛继沣何德何能?当初太子孤身入北魏谈判,也是用尽浑身解数方能全身而退,虽然如今他与太子谈崩,但就太子和薛继沣相比,他不觉得薛继沣有超越太子的天赋能力。
但他也不敢乱猜,只能旁敲侧击提醒薛继沣一句,希望只是他想多了。“那是自然。”薛继沣看着薛城迅速离开的背影,慢慢补上了后面没说完的话,“自然有别的打算。”
他是大虞的皇子,便要处处帮着大虞,可现在的大虞不是他想要的。除了宗正寺记录他名字的牒,大虞还有什么合他的意?
生母出身卑微,所以生下他之后便被一杯毒酒了却性命,不知葬在哪处乱坟。父皇眼也根本没有自己,他只能看得到嫡出长子薛承宗和宠妃之子薛城,可他们又有什么突出之处。尤其是那个薛承宗,他不过占了身份的便宜,这太子之位换了他坐他也未必不如薛承宗!
一开始陆远道找到他愿意相助的时候,他还很高兴,以为终于遇到了良师益友,准备大展宏图,可后来他也看到了,陆远道根本不是真心相助,他就是与太子政见向左、觉得难以掌控不肯好好辅佐罢了,选择薛继沣也不过是因为他无权无势拿捏方便。
陆远道都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难道不想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么,他想,但悠悠众口难堵,所以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傀儡方便他掌权。
他没有什么人帮衬,自小便受尽打压,在虞帝眼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牵制诸位皇子稳定朝纲的棋子。没有实力,不管走至何处都是他人手棋。
当初伐梁为了安抚北魏,需要一位公主和亲,修离进言欲献已故李王之女薛君念和亲,君念是他惨淡人生唯一一点光亮,他跪在父皇殿外三天,而虞帝直到圣旨出了门下省昭告天下之时都没有召见他。
于虞帝而言,李王受先皇圣宠嚣张跋扈,甚至曾有谋逆之心,但先皇留了一道遗诏,要他无论如何保李王一命,这等不公之事虞帝忍了,但动不得李王,不代表不能动他的女儿。
如今李王已故,孤女薛君念正好将功折罪为国牺牲,君念身体虚弱,自小多病,远去和亲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三年便香消玉殒。
他明白,或许修离不过是承虞帝之意提议之人而已,真正害死君念的人是虞帝,是他的父皇,是这大虞的国君。同为皇子,太子就能强行毁约瞒天过海,薛城就能打死人不偿命,薛子晏就能先斩后奏躲掉联姻逃至定州,他却无法任性留住君念,甚至连提议扶灵回京都被虞帝驳回,让她永远留在了那遥远的他乡。
他不甘心。
所以,他要这大虞彻底倾覆,做不做皇帝不要紧,反正他也不觉得这么活着有什么乐趣,他就是想看看到那个时候,虞帝亲眼目睹他辛辛苦苦守了一辈子的大虞分崩离析时又是什么表情。
林子悠没有直接回东宫,事实上她脑海很乱,一时间面对了太多信息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胸口堆压了心事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已近四更,城没有酒肆饭馆营业,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只能让车夫赶着马车绕着全城转,街上寂静无声,只有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连一片叶飘的声音都听不到。
不知走了多久、走至何处,林子悠忽然开口让车夫停下,有一个地方她即便闭着眼睛都知道去那的路,她下了马车抬头仰望,高耸的城楼上镌刻“承天门”三个字。
少女时期的她经常同苏以辰来这登高玩耍,苏以辰总爱和薛子晏吟诗,太学下学回来经常给她分享课堂上又作出了何等好诗,还让她评鉴,那个时候他洋洋得意少年意气的模样,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若他能按时回来,定能在春试一展风采拔得头筹吧。其实她一直觉得,那年春试最终选出的状元郎并不如何采斐然、心怀家国,溜须拍马倒是深得精髓。
林子悠一个人站在承天门下仰望,被回忆弄得泪水涟涟。她拈起裙摆走上城楼,百年老榆木制成的阶梯在数以万计的踩踏被磨去了往日的鲜艳色彩,随着她的走动响起轻微的“咯吱”声。她坐下来抚摸台阶,夜间冰凉的触感宛若苏以辰腰间佩戴的冰润玉佩。
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可苏以辰却能轻易解了玉佩哄她高兴,说来也是奇怪,当年那样年轻的她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烦心事啊,总是动不动哭上一鼻子,现在想来也是幼稚,难怪苏以辰当初看她哭都暗偷笑,还拿哄小孩的糖人来塞给她。
可是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她的苏郎已经死在了鹿湖再也回不来了,她甚至都还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处。他最后闭上眼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愧疚无法回来兑现承诺,还是察觉阴谋一腔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