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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萃在家待着无聊,陈钢跟他几乎不讲闲话,他把家里的雪扫了,院墙恨不能也用扫帚剮一遍。陈钢突然叫他过去,给他讲怎么劈竹篾,这时节没有新鲜竹子可劈,全是厢房攒的,陈竹不如新竹能抖开,陈钢嗓音沙哑,耐心极了,陈萃听得入神。
等他上手,动作倒也利索,陈钢觉得他虽然不是读书那块儿料,动手能力不错,不会叫自己饿死。
陈钢教了陈萃半个来月,其实手艺人已经不吃香了,就像他不懂时代更迭下篾匠的出路,他也不懂他教陈萃的意义到底何在。是让陈萃传下去,还是让陈萃将来不至于没一点手艺流浪街头。
年过得稍显寡淡,陈萃没在年关再见过武成晚,很近的,陈萃走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他家门口。缘分靠天,陈萃无法登门,去过一次,就在楼外头,徘徊了很久,没那个运气遇上他。后来就开学了。
大街上出行全带口罩,氛围不由凝重。
陈萃四月的时候收到家里一封来信,陈钢托人写的,说是父亲病了,请他知悉。
知悉,甚至没敢说让他回家照料,传染性疾病非医护人员怎么敢近身?陈萃把莫恒留给他的那笔钱抽了大半寄回去,给陈钢看病。
这事他没告诉武成晚,武成晚也忙,陈萃很少能联系上他。摊上了没办法,陈萃胆战心惊的,怕再收到家书。
五月间陈钢又来信了,说是情况不大乐观,让陈萃做好心理准备。
陈萃慌了,一股脑把钱全寄回家去了,让陈钢好好看病,把病看好。
武成晚再见陈萃就是跟应阳在校门口吃饭,陈萃明显是在等他,应阳会来事儿,拍拍他肩膀先走了。气温正好,陈萃穿一件单衫,身形又薄又弱,他带陈萃去吃手擀面,给陈萃额外加了两个煎蛋。
陈萃有点儿吃不下,说:“爹病了。”
武成晚问:是非典?
陈萃点头,脸色苍白,嗫嚅道:“他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平常再不对付,到了关键时刻血脉始终连着,去年莫恒走,陈萃郁郁了小半年,没敢叫人看出来,太突然了,对他而言是打击。而今年陈钢染病对陈萃无异于重创,陈萃觉得这个过程很像伐木,陈钢是那颗老树,病魔是锯齿,陈萃就是刨出来的那堆没用的木屑。陈钢如果倒下了,陈萃就会被树躯震的四处纷飞。
陈萃不是没了陈钢不行,他只是要陈钢活着,活到八十岁,活到陈萃能坦然面对这世界上大多数的锉磨。他是要一个父亲,他要这层关系在。陈萃已经矛盾的不像话了,他又想起那年陈钢为了让他有书读而给人下跪,到底什么是父子关系?陈萃到现在仍一知半解。
武成晚说给家里打招呼,让武徽金去照料下,叫陈萃先别担心。分别的时候武成晚给陈萃塞了些钱,陈萃推辞,被他冷眉冷眼的瞪回去,问陈萃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陈萃皱巴着脸,小声回吃了。吃不下三个字没说出口。临了陈萃想再拉拉他的手,还是抱抱他,被他无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