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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陡然站起身,她脊背挺直,如同寒日松柏。葡萄将纳妾书摊开,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将婚契书,写成纳妾书,我竟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你知道我不识字,分不清楚二者的区别,便心安理得的欺骗我……”
说到最后,葡萄已经是声音嘶哑,她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力气,询问道:“谢陵,你究竟……是将我当做你的妻,还是你的妾?”
葡萄无比厌恶此刻的自己,她明知道,纳妾书一事,定然不可能是谢陵受人逼迫,而是他自己筹谋出来的。但婚契是假,葡萄对谢陵的情意,这数日来的相濡以沫,却是真真切切,没有掺杂丝毫虚伪。葡萄想退一步,再退一步,只要谢陵能说上一句,从始至终,他将葡萄当做的都是妻子,而不是什么妾室。
……只要如此,哪怕是谎言,葡萄也愿意沉浸其中,轻易地原谅谢陵对她的欺骗。
但葡萄失望了。她颤动着睫羽,紧紧地盯着谢陵脸上的神情,却从那张脸上看不出来丝毫愧疚。
谢陵神色冷漠,他看着葡萄掌心攥紧的纳妾书,从喉咙间发出沉闷而冷冽的声音。
“是,从来就不是什么男婚女嫁的婚契书,而是纳妾书罢了。”
“你合该知道,国公府世子妃的身份,决无可能会属于一个身份卑微的农女。我从未——”
谢陵语气微顿,收拢掌心,他注视着葡萄脆弱的眸色,狠下心来:“从未将你当做妻子。我的妻子,该是从长安贵女中,精挑细选出来,堪当主母的人物。但过去的陪伴是真,我会将你当做唯一的妾室,不会让你受苦。”
谢陵心想,他迟早要迎娶正妻,而且听谢秦氏的口风,这些日子已经在仔细相看。想来到时候,行纳吉纳征之礼时,葡萄定然要知道。虽然谢陵本想着,要亲口告诉葡萄这件事,解释其中的利弊。毕竟在谢陵眼中,葡萄虽然偶尔会有小女儿家的脾性,但她是温顺乖巧的,不会质疑谢陵的。更何况,谢陵心中坚信着,葡萄对他的情意深切,山石不可转移,无论是什么境况,葡萄都不可能离开他。既然如此,做妻做妾,对于葡萄来说,又有什么关系。谢陵会给正室妻子一个名分,但他会护好葡萄,只会有葡萄这唯一一个妾室。
虽然谢陵深觉,此事由自己说出,更为妥当。但既然葡萄已经知道,谢陵不必再隐瞒真相。并且,谢陵觉得这些时日,葡萄缠绕在他身侧,仿佛一刻都离不开他。这样的葡萄,待正妻进门后,定然要心生恼怒的。谢陵想着,不必借此机会,敲打葡萄一番,也好让葡萄磨磨性子,好不招惹妒忌,日后在正妻进门后,也能平稳度日。
相比于另外一个,摸不着看不到的正室妻子,谢陵并不放在心上。迎娶正妻,只是谢陵身为国公府世子,应该做到的本分。而葡萄,才是和他抵足而眠,夜语私话的人。
葡萄听罢此话,身子微微后退了几步。她抬起脸,才勉强不让酸涩的眼眶流出泪水来。
葡萄原以为,纵然婚契书是假的,但两人之间经历的种种,谢陵温热的怀抱,总归是真的罢。可从谢陵的寥寥数语中,葡萄已经明白:谢陵他,未曾将葡萄看在眼中。
因为葡萄卑贱如泥土,她就只有为人妾室的命。
旁人这般看待,葡萄觉得屈辱至极。而谢陵,他同样是这样想,葡萄只觉得心都被揉碎了。她深爱之人,竟没有短暂的一瞬间,将她当做一个可以同样看待的人儿。
而葡萄,竟然将这样的人物,视为她终身之依靠,余生之拯救。
可笑至此,愚蠢至此。
葡萄双腿一软,跌坐在床榻。她不去看谢陵,只低垂着脑袋。
谢陵拢眉,在他的心中,葡萄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葡萄会质问,会生气,谢陵都不觉得奇怪。但葡萄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语都不肯说,谢陵便觉得心口发紧。
“你——”
“谢陵,我们和离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同样是语气淡淡,但谢陵很快便语气扬起:“和离?”
葡萄颔首,她拧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扯动,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你瞧,我又犯蠢了。连婚契都是假的,我只是妾室,谈什么和离不和离呢。”
第35章第35章
谢陵没有回应葡萄那番和离的话语,他只冷声留下一句“莫要胡言”,便阔步离去。
是夜,这是谢陵自从回到长安城之日,第一次没有宿在葡萄的闲香苑中。谢陵踱步至自己原来的院子,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屋中的摆设一塌糊涂,窗边栽种的是他最不喜欢的小玉山竹,整间屋子过于空旷,一丝热闹的气息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