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2)
最后是两个硕大的笔记本,一本封皮上写着闪瞎眼的十个大字:“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一本纯黑底色,上面两个花体单词:“DeathNote”(死亡笔记)。
安浔:“…………”
粉色娇嫩,您今年贵庚?
中二病对小学生来说过于幼稚,对高中生闫贺安来说刚刚好。
他弄出来的逼动静太大,坐在两人前排的韩宇南忍不住回头,目光锁定在那个电动削铅笔机上,挺感兴趣的:“哥们儿,这玩意怎么用?”
“哦,这样。”
闫贺安不拒绝任何一个主动跟他搭话的人,他拿起一支全新的2B铅笔当场演示,面不改色地将铅笔凶残地捅进钢铁侠的胸口。
钢铁侠胸前亮起一圈金光,一道熟悉的柔和机械音自动响起:
“welcomehome,”(欢迎回家,先生。)
全自动,铅笔削得飞快。
安浔面无表情用余光围观,估摸着这铅笔再削个三分钟就彻底秃了。
在这个过程中,贾维斯的口音播报就没停过,一直在叨逼叨。
班主任不在学习氛围不浓郁,好多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往教室后边儿看。
韩宇南是个只能听懂日常英文对话的学渣,你跟他说“hi”,他就跟你说“goodbye”。
但他挺好学的,不懂就问:“它刚那句说什么玩意儿?”
闫贺安切换成嗓子卡痰一样的低沉气泡音,一脸深沉:“是令人恐惧,还是令人尊敬,我想二者兼顾。”(*注:出自电影钢铁侠。)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韩宇南灵魂发问:“那怎么让它停下啊?”
铅笔进去半根了,有去无回。
闫贺安被问住了:“……”
削铅笔机如同脱缰野马,要在电量耗尽前跟铅笔同归于尽。
他谨慎地左看右看,研究了一会儿,果断放弃。
“它停不下来。”闫贺安断言,言之凿凿,“真削笔刀就像真男人从不回头,你见过火车掉头吗?那都是一往无前。”
安浔阻止不了闫贺安的胡言乱语玷污他的耳朵。
他嘴角抽动:妈的智障。
韩宇南不介意闫贺安满嘴跑火车,看得出挺着迷的:“我草真酷。”
“你喜欢?”闫贺安随手往前一搁,“送你。”
前后不过五分钟,这俩人已然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闫贺安跟韩宇南理顺排位:“以后叫闫哥就行。”
韩宇南犹豫了一下。男生都爱管自己当对方爸爸,不爱当儿子也不爱当弟弟:“我一月一的,你哪年?”
闫贺安不回答,伸手直击要害:“不叫还我。”
韩宇南的底线光速消失,喊得那叫一个诚恳:“闫哥。”
闫贺安满意了:“宇南啊,哥今天教给你一个道理。”
韩宇南洗耳恭听:“你说。”
闫贺安不要脸:“长得帅的都叫哥,准没错。”
“……”韩宇南摸摸下巴,“我也挺帅的对吧?”
闫贺安不反驳:“你可以是别人的哥呀。”
韩宇南琢磨了一下,觉得没毛病。
他拍了一把正做题的同桌:“老余,叫声哥来听听?”
安浔:“……”
听不下去了。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安浔就站起身往外走。
跟这个叫闫贺安的待久了,他怕他提前五十年步入老年痴呆。
张尧还没开完会,安浔站办公室门口等。
一从楼梯口拐下来,张尧就看见安浔了。
走廊是半开放的,连廊连着两栋教学楼,高三单独一栋。
安浔就站走廊墙根,不影响来来往往的同学。张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安浔比上学期末尾更瘦了。
他抄着口袋安静站着,玻璃反射的日光刺眼,他闭了闭眼,低头站着打瞌睡。
张尧在心里叹了口气,那点批评的劲儿突然没了。
“安浔。”
被叫到的人抬头,一脸准备好挨批但不改的油盐不进的劲。
张尧也没生气:“我知道你成绩好,一直都是年级前几,来不来报道,对你确实没影响,觉得无所谓。”
“但是班级还是要有纪律。等你出了社会,你就会明白,学校是唯一一个不搞特权的地方。我希望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同学,你明白吗?”
安浔垂下眼,视线落在地砖纹路上出神。
特权不特权的,安浔不知道。
人生是不公平的,他很早以前就感受到了。
说实话,今早看到闫贺安站在讲台上,安浔意外之余,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烦闷。
昨天他送外卖,对面是萍水相逢的顾客,两人生活差别再大,安浔都无所谓。
但昨天他刚见识过他们之间的差距,这个人就变成了他的同学。
闫贺安的各种举动时不时提醒他,人和人之间烦恼的东西不一样。
安浔一支中性笔用了三年,没墨了就换笔芯。
不是因为买不起第二支笔,而是买第二支笔的钱,可以用来多买一颗鸡蛋。
张尧继续说着:“……我不能因为你成绩好,就对你特殊照顾。报道如果是没意义的事,那运动会也没意义,上课学习也没意义,任何事都没意义了。你不来,同学们也都不来,学校还怎么运转。你听懂我说的了吗安浔?”
安浔回过神点头。
张尧语气放缓,温和地看着他:“这一周你放学后都要值日,没异议吧?”
安浔又点头。
张尧摆手:“回去吧。”
有学生无故缺席报道,为此刚在会议上挨了顿训的张尧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无奈。
每次都是这样。他能感觉到安浔确实听进去他说的话了,但是转头来遇到同样的情况,安浔还是我行我素。
张尧对安浔这样既听话,又不听话的学生,实在是放心又头疼。
安浔往教室走,转过拐角脚步一顿。
偷听被逮个正着的任清华干笑一声,欲盖弥彰地举起水杯子:“咳,我接水,接水。”
安浔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水杯,没拆穿她漏洞百出的瞎话。
他“哦”了一声:“你接吧。”
任清华跟在安浔屁股后头,憋了半天比他还委屈:“哎你就跟大尧说你打工去了又能怎么着啊?一周值日又一周值日都多少回了,你不累我替你看着累。”
安浔不理她,任清华依然不理解地碎碎念:“或者让阿姨给大尧打个电话请假也行呀,怎么非得翘了呢,你这嘴长着不会解释还是怎么地?”
安浔停住脚步,食指微屈在任清华脑门上敲了一下:“别念了,你让我清净一会儿。”
任清华一跟他黑漆漆的眼睛对上,就不吭声了。
得,爱值日值呗,争取下辈子投胎当个扫地机器人。
安浔懒得跟放学还要爸爸妈妈开车来接的任清华解释。
她不会明白的。
安浔不告诉张尧他打工的事,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自尊心。
班上除了任清华没人知道他打工的事,他没有刻意隐瞒过,也没打算昭告天下。
更重要的是,安浔不希望他妈来开家长会的时候,张尧万一跟他妈说什么“高中生打工还太早”之类的话,会让他妈难堪下不来台。
满十六岁打工就合法,堂堂正正赚钱,他照样考年级第一。
值日而已,安浔无所谓。
至于新来的转学生会不会把偶然撞破的事儿说漏嘴?
安浔想,这就是个随时可能打破他平静生活的定时’炸’弹。
偏偏成了同桌,避都避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