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3)
“官爷,他……不是我丈夫。”
屋中的死尸盖上了一张旧麻布,挡住了头脸,常明总算能往里看一眼。
男子生得粗糙,脚板大,手掌也大,但茧子不多,露在外面的四肢虽然肥硕糙黑,却很干净,鲜有伤疤。
这样的人,平日里做的不会是下苦力的营生。
“小妇人家住元江黄泥村,与家中二老相依为命,靠着几亩耕地勉强度日。半年前的某日夜里,他……这贼人忽然破窗而入,将我掳走,强行霸占为妻。”
“数月以来我被他牵制着跋山涉水,远离父母亲友不提,还得日日伺候此恶贼起居。”
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如今他新鲜够了,便写书信给中原的朋友,说要将我带到襄阳,卖给当地的青楼妓馆。若不是我偶然瞧见信上内容,半月后就该在风月之地里卖笑了……”
果然如此,姓汪的应该是个采花贼。
虽也是嫌犯,但从昨日的诸多举动来看,他和毕方想必是不认识的。
另一名捕快在那男人身上翻找遗物。
而林问清不知几时也跟进了房内,撩袍蹲在一侧,手指掀起盖尸布的一角,约莫是在端详什么。
林师兄会医术?
常明紧接着了然。
哦,也是,道医不分家。修道讲究“先明脏腑,次说修行”,他身在道观或多或少耳濡目染。
赵氏近乎泣不成声。
一席话字字血泪,把廊上围观的男女老少们感染得长吁短叹起来。
不多时捕快便从床头扒出两个包袱,打开一看,确有些来路不明的金银钱票,“头儿,找到两封书信,襄阳邮驿寄来的。”
“……汪大勇,五日前于淮山邮驿处签收。”老衙差一面翻看一面问,“他也是元江人?”
女子迟疑片刻,如实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口音不重,平日里只说大江南北遍地跑,哪里都去过,未曾告知家乡何处。”
衙差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叠好信纸收入怀中,与同僚商议,“回去得让他们查一查近年各地的盗匪名单和案宗,尽快验明身份。”
“就怕这‘汪大勇’也未必是真名。”
他二人讨论之时,赵氏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曾听他提过,有个本家兄弟在襄阳开药铺。”
常明同那丁号房的老大爷并排站着,耳边顿时响起他义愤填膺的声音。
“襄阳的那个销金窟我知道!十里风月地,百年温柔乡,名字还起得人模狗样的,叫‘醉春烟’,大小花楼不计其数,达官显贵去‘雅楼’,三教九流去‘尘楼’。只要你有钱,多少不计总有可花之处。
“那地方买卖姑娘是不挑价也不挑品相,来者不拒,至于做什么,能活几年,就人各有命,全看天意了。”
大爷不晓得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了解得还挺齐全。
有人问他:“官府不管吗?”
他冷嗤道:“醉春烟背后的靠山来头不小呢,官府当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道上的贩子手里有姑娘要出货,都去襄阳销赃,便利得很哪!”
淮县衙差照旧公事公办地询问赵氏。
“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女子:“没有了……”
随后便感激道,“此人心狠手辣,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得亏诸位官爷和店老板明察秋毫,才救小妇人于水火。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怕是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就在这时,林问清不动声色地回到常明身侧,拿未展开的扇子略略掩嘴,偏头咬着耳朵说了几句什么。
她眼波一漾,轻扬起眉梢。
赵氏双眼通红,“二老如今年事已高,辛苦了大半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离家这许久,真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一定安好的,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远处扒着栏杆的婶子遥遥宽慰,“早些回去和父母相聚,脚程快的话能赶上过年。”
又有热心肠的住客道:“我认识一个走商的朋友,改明儿回元江让他送你一程,免得你女人家孤身在外遇上什么危险。”
……
走廊的客人们一言一语地出主意。
汪大勇的尸体被挪至木架上,狍子和捕快将其抬着走出来。
“让让,都让让……嘿,大爷别看了,死人有甚好看的!”
官差路过此处时,赵氏只当他另有什么吩咐,连忙颔首,“多谢官爷。”
对方是个年轻人,先是拍拍她的肩,同情地感慨道:“不用谢。”
随后带着点熬夜上工的疲惫,掏出一卷麻绳将妇人的两只腕子捆住。
“淮县县衙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夜里不升堂,知县老爷又上官驿去等候接待钦差了,是以赵氏足足在公堂边的偏厅内嚷嚷了半宿。
“为什么要抓我,我又不曾犯法。我是冤枉的,差大哥,差大哥……”
看守的捕快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呵欠,同样是熬大夜,也不知她哪儿来这么充沛的战斗力。
赵氏嗓门并不大,可就是喋喋不休,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车轱辘。
“差大哥,抓人总要讲个道理吧?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明明才是受害者呀。”
“我得赶着回去见爹娘,我离家小半年了。”
“你们不能这样不讲王法的。”
女人的碎碎念宛如魔音绕梁,比唐师父念紧箍咒还折磨人,天蒙蒙亮时,小捕快脑子发昏,惆怅万分,终于受不住了,只好让人把常明请来。
“常老板,您看这……”
赵氏正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见官差带来的人是她,一时也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做什么,但她还是站起身碎步而至,央求道:
“姑娘,您要帮我作证啊,我是清白人,是我要您帮我报官的,方才的场景,您也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尚未过堂的嫌犯不便押入大牢,故而皂吏们仅将她两手绑住,腿还能动。
常明站在对面,望向她时目光隐有几分无奈的忧虑。
瞧着颇像是在忧虑对方的处境。
林问清摇着纸扇在旁围观,貌似很好奇她接下来会作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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